“停。”祝餘彎下腰,湊近電腦屏幕,“這出租車上下來的是杜衡嗎?”
“小杜昨天穿的是這身。”因為擔心同事安危,自發來加班找人的丁尋竹看了半晌道,“從背影看……身形也差不多。”
“酒店前台呢,問過了嗎?”
早上剛跑完調查回來的警員從電腦前回過頭道:“問過了,說確實是有一位自稱‘杜衡’的客人下榻,但……但他失蹤時間沒到24小時,公安那邊立不了案,我們也無權搜查酒店客人的房間……”
“有沒有給前台看杜衡的照片?來登記入住的是不是本人?”
“她說來人當時帶著口罩,看不到具體長相,但如果隻看眉眼的話,還是和照片有些相似的。”
祝餘皺著眉,摁了一下空格鍵,電腦上的畫麵就繼續播放起來:“杜衡”下車之後,他在清元局路口打的那輛的士車就開走了。他走進酒店大堂,似乎在前台填寫著什麼資料。
但是……他總覺得這個人寫字的動作有些不順眼。
是哪裡奇怪呢?
白鷙拖著個小行李箱走進高鐵站,看了一眼表——距離開始檢票還有十分鐘。他在候車區找了個空位坐下來,從包裡翻出麵包開始啃。
看不出來,祝餘家的速食早餐還挺齊全。冰箱裡屯的包子茶點一大把,蒸十來分鐘就能吃,外麵還放著零散包裝的麵包蛋糕,省了他早上趕車買早飯的事。
他一邊吃一邊無意識地環顧著周圍,雖然不是節假日,但由於是周末,車站人也很多。有些穿著大花襖的老人家,身邊堆著同樣花花綠綠的大包小包,聊天嗓門比廣播還大,也不知道是進城還是回鄉;還有些人穿得西裝革履,頭發油得不知道是抹了發蠟還是幾天沒洗,在額前打著綹,一個個臉上都倦色難掩,抱著臂正在小憩,下巴一點、一點地。
車站廣播恰在此刻響起:“擺渡車S12138號即將到站,請需要上車的旅客提前做好準備,前往7號候車點候車……”
居然有擺渡車嗎……確實,差點忘了這是S市。
他在X市坐火車坐慣了,那小破地方彆提從城區開到火車站的擺渡車了,擺渡自行車都沒有,趕早班列車隻能坐公交,因為早高峰誤車的人比比皆是。
這裡跟X市還真是不一樣啊。比那裡寬了足有四倍的路上也總是塞滿了汽車,連留下的每一處空隙都被電動車和自行車“見縫插針”地填滿了。旁邊行色匆匆的路人仿佛頭頂上有一塊時間在塌陷,每一個碎塊都堪堪落在飛速交替的腳後跟上,再不走快點就會被砸死。
白鷙自被高細辛從那個販元基地的倉庫裡帶回來,來到這也有快二十年了,但他從未感到自己屬於這裡。白天的事情總是很多,沉甸甸地裝在心裡,但那裡似乎有一片真空,再多的凡塵瑣事也填不滿。每當午夜夢回,他的靈魂總會輕輕浮起,飄回那片恒久的虛空。斑駁陸離的影像在他眼前閃爍不定,他靜靜地盯著那些人的麵孔,像一粒塵埃落到地麵,重新感受到了平靜與心安。
不過他突然覺得,或許不止是他,這裡的每個人都是這個世界的過客,就像上班同乘一班車一樣,隻是碰巧和身邊的人共享了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時間而已,互相之間不會因此產生任何交集。他們都太忙了,沒有閒暇多看一眼旁邊的人在乾什麼,沒有心情多說一句不必要的話;一旦他們停下來,比如在排隊等車時,不是盯著前方的路麵發呆,就是盯著手中四寸見方的屏幕,塞著耳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思緒慢慢地遊蕩完一圈,檢票口電子屏上閃出了“正在檢票”的綠色字樣,他站起身,走上前去排隊。
他排在最邊上一列,旁邊就是人工通道。後麵趕上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攙扶著一個背部佝僂得厲害的老人,給人工通道的檢票員看了身份證,踉踉蹌蹌往裡走。
白鷙的目光停留了一秒,然後移開了。
S市CBD關今區,方氏大樓。
方童戎聽見第八次“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的機械女音後,狠狠地掛掉了電話。
他在電腦上摁下一個鍵,這能夠將呼叫傳達到外麵辦公區關聯的電腦上。不一會兒,他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門就被敲響。
“進!”
一個衣著優雅、相貌精致的女助理推門進來,臉上的笑容提了一半,看見他們少爺表情不對,便不敢再笑:“方少爺有什麼吩咐?”
“胡榛還沒來上班嗎?”
“啊?”女助理沒想到這位一大清早的查崗來了,還一查一個準,心下同情了胡榛一秒,“啊……好、好像確實是沒……”
“想儘一切辦法聯係他,”方童戎麵沉似水地打斷他,“繼續打電話,打不通去他家找,一個小時之內……”
方童戎咬咬牙:“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女助理顯然被最後撂的這句話嚇傻了:“您……您先彆動氣,他指不定就是睡過了,不用太……”
“找人!”
“是、是!”女助理的粉底差點被他這一嗓子的聲波震浮粉,花容失色地小跑出了辦公室,細細的高跟在柔軟的地毯上差點沒紮穩,險些崴了腳。
方童戎煩躁地抓亂了梳得整整齊齊的背頭,幾撮頭發像雜草一樣裡出外進地立在頭上。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還沒息屏,鎖屏上還停留著方仲衍早上發給他的信息——
“清元局的‘看門狗’已經被控製,關注你手下的去向,王叔均可能已經動手。”
祝餘剛在一個燈口踩下刹車,車載藍牙就響了起來。
“喂?祝餘,你在開車嗎?”
“對,我回趟家接那孩子來吃飯,什麼事?”
“啊?你要帶他來吃食堂嗎?”薑柏看了一眼表,“周末食堂關得早啊,都11點半了,你來不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