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哥點點頭，在一片煙霧繚繞中把墨鏡推到了頭頂上：“201在哪？”

前台：“您……您上右邊樓梯，左數第一間就是。”

尾哥插著兜上去了，白鷙這才第一次看清他的長相。這人膚色黝黑，眼白多眼黑少，還有些下三白，配上一對單眼皮看上去頗顯惡人相。他個子不低，縱使穿著加絨的皮衣外套，也能看出勁瘦的體格，應該混這行的年頭不短。

白鷙的目光跟著尾哥上了旅店二樓，看著他在門牌為201的門旁站定了，一隻手卡在腰間的槍柄上，不斷觀察著四周。

看來那個房間就是“談判”進行的地方了。

不過比起這個……

白鷙眼下被人扣著，渾身上下隻有眼珠子能動，但似乎對他來說也已經足夠。他的眼神又從樓上飄回了那個正在準備茶水的前台身上，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翌日，S市。

清晨，牆上的掛鐘剛走到7點，馮戲之就聽見家裡老頭的房門一聲輕響。她掛著圍裙從廚房探出一隻腦袋：“今兒周天啊，怎麼不多睡會兒？”

王叔均擺擺手：“老啦，睡不踏實。”

他剛洗漱完，衛生間的門就被敲響了，門外傳來妻子的聲音：“老王，電話。”

王叔均一皺眉：哪個不懂事的大清早打電話？

他接過手機，眯著一雙老花眼快把屏幕拉地上去了——好麼，原來是他們支隊長。

電話一接通，祝餘的聲音就從那頭傳過來：“王局早，昨晚休息得好嗎？”

王叔均掐著眉心：“你就不怕我還沒起……”

“哦，我可是看著您家客廳亮燈才打的電話，應該沒打擾您休息吧？”

王叔均背上汗毛一炸，早上有些混沌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你人在哪？”

“您家門口。方便的話，介意來我車上吃個早餐嗎？”

“……等著！”

家裡開著暖氣，馮戲之剛把熱氣騰騰的兩碗豆漿端上餐桌，就看見還穿著老頭衫的王叔均沒好氣地噔噔噔從衛生間出來，從衣架上抓了件棉襖就要往身上套。

馮戲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麼早要出門啊？”

王叔均“哼”了一聲：“部下都殺到家門口來了，能不去？”

馮老太太退休多年，顯然受到了一些當代年輕人的敬業程度震撼，臉上的表情愈發稀奇了：“是有什麼急事嗎？外麵天兒怪冷的，要不喊他進來說吧。”

王叔均往窗外的方向瞥了一眼，臉上每一根皺紋間仿佛都夾著嫌棄。他鬆了鬆皮帶，深覺其上兜著的那顆肚腩之“寬廣”堪比自己的胸懷。馮戲之聽她家老頭沉默半天，不情不願道：“早餐夠？”

“夠。”馮戲之覺得好笑，“趕緊的吧，啊，多大年紀了還跟人家小輩計較，害不害臊。”

王叔均一推開家裡院子的門，市局那輛眼熟的白色公車就撞入眼簾。他無奈地敲敲車窗，開鎖的聲音“哢噠”一聲。

祝餘被王叔均開門一瞬間卷進來的冷風撩得一哆嗦，王叔均揣著手在副駕駛上坐好，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昨晚沒睡？”

他們市局支隊一枝花此時麵色帶黃眼下發青，眼睛裡全是血絲，本略帶內雙的雙眼皮直接疊成了三層，看起來十分憔悴。

祝餘轉過臉來，那對棕紅色的虹膜顏色卻越發濃鬱了：“您若是告訴我實話，說不準我今晚能睡個好覺。”

王叔均看著他，輕輕從鼻間呼出一口氣。他沒立刻回答，隻道：“去家裡坐吧，早餐有多。”

祝餘想都沒想直接道：“我吃過了，就在這……”

“吃完早飯，你要問什麼，我回答你。”

祝餘話音一頓，閉了嘴，打開車門出去了。

馮戲之在家裡正好奇，聽見門響立刻就往門口瞄了一眼，不想竟在王叔均身後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說是誰，這不小祝嗎？”

祝餘正換鞋，聞言忙一抬頭：“哎，嫂子。”

馮戲之兩手在圍裙上擦著水，左右打量了祝餘一圈：“好久沒來了，這……這怎麼看著瘦了呀？”

“啊？”祝餘嘴上還笑著，換好鞋直起腰的動作卻暴露了他此時的疲憊，“這肯定不是市局食堂的問題啊，可能我二次發育又抽條了？”

王叔均像個不顧員工死活的老板，麵不改色地摘下圍脖，那圍巾的末端在空中漂亮地一甩，揮退了某些人不知饜足的小報告。

祝餘這一抬頭，馮戲之又被他鬼一般的臉色嚇了一跳。老太太皺起眉，憂心忡忡道：“小祝啊，不是我說你，工作忙也要注意休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王叔均生怕這老太太憐愛之心再泛濫下去他要當場多個兒子，趕緊推著她往餐桌走：“行了行了啊，人還沒吃飯呢，快上桌吧。”

馮戲之白了他一眼，抽身朝廚房走去：“我還沒說你呢，天天給人小祝壓那麼多工作乾什麼啊？你們隊裡不是人多著嗎，你這個統籌全局的也上點心……”

王叔均悶了一口豆漿，差點被豆渣嗆個半死：得了吧，還他統籌全局，這位支隊長統籌他還差不多！

腹誹到這他沒忍住又看了祝餘一眼，卻忽然發現那小子居然從剛才到現在一聲沒吭。長輩沒上桌，祝餘就靠在門框邊等著，低頭不知道在手機上看什麼。

這小子……心裡是真裝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