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神極一時的十七號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再無音訊。

有人說他因為反複攝入元覆蓋投影體而意外身亡，有人說他被清元部後來的接班人秘密清理掉了，也有人說他其實就是個臨時研發的被賦予了控元力的人工智能，狡兔死走狗烹，被相關負責人“雪藏”了而已。

然而，清元部乃至今日的清元局，都從未對此事進行任何回應。這段往事也隨著這個秘密被埋入地底，在更迭的一代代人的記憶中逐漸成雲煙去。

對麵射來的視線驅散了王叔均腦海中彌漫著的久遠的過去。

祝餘的思維簡直就像一台前後脫節的精密儀器，震驚的情感還在後麵卡帶，反應迅速的理智已經運行到前麵去了：“您當時就查出了杜衡他父親是被含元芯片所害？是不是還查到了彆的什麼？”

祝餘盯著他：“比如，研發芯片的罪魁禍首？”

王叔均聞言輕輕一歎，頭疼似的將指節抵在頭側揉了揉：“有時候我在想，安排這麼個過分聰明的人在手下做支隊長，是不是有養虎之嫌啊。”

祝隊毫不謙虛地接受了來自上級的褒獎，眼神沒動：“好老虎也不亂咬人呢。”

王叔均深深地回視了他一眼：“死了。”

“死了？”

“害死杜樗的就是我們清元隊伍裡的人，杜樗救過他的命。”有一瞬間，祝餘覺得他的眼神厚重得像是穿過了漫長歲月而來，在陳舊的往事中蒙上了晦暗的塵埃，“他乾完這混賬事之後，就畏罪自殺了。”

“自……”祝餘差點被進展飛快的劇情撐得消化不良，他下意識重複後又猛地打住，“那杜衡為什麼會和‘荊棘’扯上關係？”

“是我告訴他的。”王叔均垂下眼，淡淡道，“我查到了芯片的來路，告訴他，他父親的死背後除了那個已死之人，還有一幫潛伏於X市、利用人命牟利的魔鬼。

“杜衡是個能乾的好孩子，當年潛伏在‘荊棘’為我們提供了不少關於芯片製造的情報。可惜，他們的產業鏈太成熟，上遊的核心技術植入和下遊的產品製造中間分了不知道多少道工序，中間商夠拉外麵站出一個連了。杜衡沒來得及觸碰到核心部門，就被發現了，九死一生才逃出來。為了防止□□尋仇，我將他留在了身邊，把他弟弟送去H市讀書。”

祝餘仔細聽著，“H市”這個地名隨著話音一晃而過，好像一片紙角在他心裡輕輕刮了一下。

他還沒來得及抓住這道直覺仔細琢磨，就聽王叔均接著問道：“你和薑柏之所以讓白鷙加入支隊，也是因為他曾在X市見過那種芯片吧？”

祝餘被這個急速拐彎的問題砸了個猝不及防：“什……”

“你們就不怕這小子萬一跟‘荊棘’有什麼勾結…”

“他要是跟‘荊棘’有勾結，還費這麼大勁混入支隊查芯片做什麼？直接問他老大不就好了。”祝餘一點不著道，反問道，“王局，你反複要我們提防白鷙，是不是除了他吸收元晶體的事，你還知道什麼？”

王叔均卻沒直接回答，隻搖搖頭道：“連孟槐都研究不清楚的人，我能看出什麼來？總之，祝餘，如果短期內案情需要，這個人可以用，關於‘荊棘’他掌握的信息說不定比杜衡還多……但是，涉及局裡重大利益的事，不可輕信於他。”

祝餘坐在原地，沒點頭也沒搖頭。

這個名字的提起再度牽出了昨晚死都打不通的電話，還有那天中午，他用自嘲的口氣說：“還輪不到我選角色，大概和那些能力者一樣，是促成實驗的小白鼠吧。”

連孟槐都研究不清楚的人。

審訊黃琮時那個冷如死灰的眼神，目睹章駁暴死後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無人過問的被困在實驗室的童年，究竟是什麼樣的？

祝餘閉了一下眼，複又飛快睜開，強行驅散了心中不斷作祟的不安定感，忍住了想把頭伸到窗外讓冷風削兩下的衝動：“小杜那邊您打算怎麼辦？X市警方不一定靠得住，我們估計得……”

“我已經向上麵遞交了申請，要求S市清元局分局即刻介入解救人質，請求當地警方支援，務必在增援到達前保障人質安全。”王叔均打斷了他，那張苦大仇深的臉此時看起來像一塊堅硬的磐石，阻絕了一切毫無意義的惶急與慌張。窗外被風壓彎了脖子的樹被圈入他銳利的目光中，仿佛某種動搖與不動的對峙。

“我在杜樗墓前發過誓，要護他兩個兒子周全，直到我死。”

祝餘看他半晌，說：“我把手頭的事交接給老薑，然後帶隊跑一趟X市。”

王叔均點點頭，隨後問道：“現在除了杜衡的事，還有什麼在查的案子？”

祝餘：“您還記得陸曉瓊吧。”

“唔，記得，捅死吳天虞那個？”

“對。有兩件事——”祝餘頓了頓，“第一件是，上次在搜查她家的時候，發現了一枚十分貴重的鑽戒，看起來像是追求者送的——不過不是翟昊——這個人很可能在陸曉瓊行完凶進醫院後來過，這說明他知道陸曉瓊的殺人計劃，因而和製造含元芯片的真凶脫不開乾係。”

王叔均眯起了眼睛：“‘十分貴重’？”

老警員的洞察力往往令人咂舌，祝餘根本不用費多的口舌：“我們正在排查S市的大家族關係網。”

“……第二件事是什麼？”

祝餘看他一眼，緩緩道：“我在審訊陸曉瓊的時候，感應到了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