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陰晴不定的日子。明明白晝晴空萬裡，入夜後卻又下起鵝毛大雪，一時間，整個城市猝不及防，癱瘓了。

西玥抱著生病中昏昏沉沉的女兒艱難地鎖上店門，朝著臨停在路邊的預約計程車走去，瞥見一位身姿挺拔的男人倚靠路燈燈柱，凝視著自己。那人裹著單薄的黑羊絨大衣，全身上下隻有一條厚實的深灰色圍巾看上能抵禦寒冷。他有些搖晃，眼神深邃而遊離，臉頰泛著微醺的紅潮。西玥慢慢走近，看清了那是晏洋。

女人歎了一口氣，掩飾著心疼，語氣平緩道：“我不會逃走的，下次彆這麼等。”

“你每次都說不會走。” 男人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令人疼惜的埋怨，音色不及三年前那般悠揚，滄桑了些許。

西玥搖頭自嘲笑了笑，倒是懷中的小人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轉頭弱弱念了聲：“是爸爸嗎？”

“小辣椒，叫叔叔。” 西玥尷尬糾正。

“小辣椒？” 晏洋側了側頭。

“今晚不工作？” 西玥沒有理會晏洋的質疑，她回頭望了眼西餐廳。夕落之光依舊，堂內歡聲笑語。

“隻是不供應主廚菜單。” 晏洋蹙眉，抿了抿嘴，“我有些不舒服。”

“那早點回家休息，我們可以改天再聊，我不會逃的，我發誓。”

“也好… …你怎麼回家？開車嗎？” 晏洋言下之意，怎麼沒人來接你？

西玥淺淺一笑，道：“我提前訂了車。你自己開車？你喝酒了。”

“沒事，很近。”

“不行，路況不好，你看上去喝得不少（德國可以酒駕）。這個天，這個點，計程車又難打。我送你回家，軟件上增加一個目的地很方便。” 西玥第一次揚起了頭，目光堅定，心卻不忍心。他們對視，在彼此如深海寂靜的眸子中看到了熾熱的火燭。

片刻，晏洋才點了點頭，道：“那我先送你回家。”

他們上了一輛滿是童趣的Uber計程車，車內座位上堆放著可愛的絨毛玩偶，就連一些小把手也貼著碎鑽貼紙。司機先生一頭銀黃鑲嵌的卷發，熒藍色的眸子閃著幽光，善意遞給小人兒一瓶未開封的新鮮果汁。他見乘客是亞洲人，還特意用英語說道：“今晚路況很糟糕，可能會有些堵。”

西玥和晏洋不約而同，點了點頭，隻有懷裡的小人兒見了新奇玩意兒，歡喜地拍了拍手。

隻是，這小人兒畢竟還是病著，沒玩多久，倦意襲來，便開始搓揉眼睛。西玥將她摟進懷裡，沒想到小人兒卻固執地推開了媽媽的手，朝著晏洋的方向爬去，軟糯地喊了聲：“爸爸，抱抱我。”

晏洋未語，與西玥眼神糾纏，傳達一種道不明的抑鬱。他見小人兒不顧一切撲了過來，最後還是心軟地摟上了。他側目窗外，輕念一句：“帶小朋友看過醫生了嗎？”

“嗯。” 西玥也望向了窗外，另一個方向。

很長一段時間，車內隻剩女童酣睡的沉沉呼吸聲。直到一記突如其來的刹車，兩人的視線又再次撞到了一起。

“你結婚了？” 一聲嘶啞的男聲打破了沉寂，嗓音聽著比剛才更加乾涸、燥熱。

“沒有。”

晏洋緩了緩，繼續道：“那孩子是？”

“… …” 西玥輕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晏洋懷中的小人兒呢喃了幾句，雙眼微微睜開，又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