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升西落 他也曾是英雄(2 / 2)

濕痕 黑土嘿土 3569 字 2024-03-30

“因為他完全聽命於員外。”

“請講。”

“我之前還在想,劉滿英送刑之日並未貼告示,吳守春是如何提前埋伏的?我們去威州也是瞞著外人的,吳守春又是如何能夠完全把握我們的行蹤的?想必都是將軍從二小姐這裡套出來的消息。”

李延庚看起來很滿意地點點頭,又上下打量打量張清雁周身。

“吳守春本想從嚴長豐處取得畫卷,交予您,可惜被我們捷足先登。試問,若他不是聽命於你,員外怎會知畫卷在我手上?若員與此事無關,又怎會偷梁換柱?”張清雁的語速慢下來。

“以小見大,算得。”

“三件證據擺在一處,能滿足這些條件的,恕在下除了定遠將軍,再想不到彆人。”

李延庚聽完張清雁的話,長長地歎出一口氣,仿佛積壓在心頭多年的石頭,化作一縷煙從胸中升騰而出了。他也起身,往張清雁身前靠近一步,說:“看來守春說的沒錯,張大人果然有膽識。”

談到吳守春,張清雁回憶起什麼似的,淡淡地心想:吳守春在自己麵前一幅眼高於頂的樣子,沒想到,在人後也能給出這樣的評價。如果不是這些事情,他們也許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你說的沒錯,我便是當年陛下親封的定遠將軍。”

張清雁倒是也沒想到李延庚能這麼爽快地承認,頗有些猝不及防。他定了定,向李延庚寬厚的肩膀看去,多少有些彎曲,完全看不出這麼一個老者,幾十年前,竟是整個東梁的英雄。

李延庚收回欣賞的目光,向屏風後的女兒喊道:“出來吧。”

李行雲就這麼被發現,難免尷尬,隻好輕手輕腳地慢慢現身,臉上帶著一些苦笑,她知道自己的禁足還未解除,隻怕父親要趕她回去,“爹,你就彆勸我回去了,我不……”

她急於辯解自己如何如何想知道真相,但李延庚直接打斷了她,“都聽見了?”

李行雲點點頭,但方才張清雁那一番番長篇大論,卻使她有些發怯了,不敢抬起頭看父親,隻怕看到的是一個充滿秘密的雙眼。

“既跟著張大人奔波多日,想必其中內情也都已知悉,恐怕有心之人早已盯上了你,我攔你又有何用?與其使你置身事外,在為父羽翼之下懵懂度日,倒不如教你知悉全情,多加防範。”

李行雲大敞開她圓圓的眼睛,不敢相信地向父親望去,這是就沒打算阻攔自己。

李延庚一隻拳頭沉沉地壓在桌角,語氣越來越重:“你是我的女兒,休要怯懦。我李氏家門,自來忠勇,從不養退避鼠輩。既如此,日後,便要學著擔起自己的責任。”長長的餘音無聲地敲打著李行雲的腦袋。

“爹……”

滿堂寂靜,茶杯中的茶沫一點點地爆裂著,吵得三人都皺緊了眉頭。

李延庚挺直了腰背,向堂外的方向走去。李行雲看到光從他的身前穿過來,晃的她看不清父親壯碩的影子。

誰不願自己的孩子一輩子安然無恙?但他更不願她永遠如此不經事下去。今日他在,明日張清雁在,後日呢?倘若不推她出去,他也怕,李行雲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走不下去。

可到底是做父親的,這些話說出來,左右是自疚。他也恨自己,既給不了幾個孩子一世庇護,又何必十幾年到頭來的日日牽掛……到如今說放下,卻難放下。

收回難解的悲痛,他重整心緒,周身的氣場突然展開,目光炯炯地看向兩人,說:“你們不是想知道我為何要按照名單殺人嗎?”他喉嚨乾澀地吞咽一口“不難。我要一個證明,證明我能把事情交到你們手上。”

“萬死不辭。”

張清雁向後撤了兩步,彎著腰端正恭敬地朝李延庚行了一禮,隨後回頭對李行雲溫柔地說:“背過身去。”

李行雲一直都沒有說話,但不代表她什麼都不懂。她隻是一時間難以從這突如其來的離彆中抽離出來,看著一直陪著自己長大的那樣和善的父親,如今卻要因為殺人入獄了,何等慌張。她含著淚背過身去,聽著那熟悉的鎖鏈聲一步步靠近父親的雙手。

張清雁讀得懂李延庚的想法,沒有一個父親,希望自己的女兒親眼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此時的李行雲早已淚流滿麵,她背對著所有人,儘管努力克製著眼淚的放肆,但於事無補,反而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

天光大亮,李延庚拖起沉重的雙手,走至院中,閉上眼感受這和風陣陣,一縷一縷地從他謹慎的胡須中穿過,擾亂了它們的秩序,陽光照直了打在他的眉間與心間。

“霄霄,今日起,便仰仗大人了。”

“將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