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道童思索一陣，回答：“大約是從後殿處，一路燒到了光隱閣，又到偏殿。”

他們停下腳步，站定之處，正是原先的光隱閣。他們回想起上次閣中一遊，可謂仙閣聳立，美輪美奐，而如今卻實實在在地化為了一堆廢墟。

張清雁蹲下身子，用手指撚了撚廢墟中的土渣，自言自語道：“光隱閣……那道長是如何？”

“多日來，真人一直在光隱閣中修習，我與師弟每日到飯時才入閣中給師傅送飯，昨日亦是，真人一直沒出來過，想必也是沒及時發現大火，才……”

“抱歉。”兩人一齊低頭向兩個道童致歉。

兩個小道童神情十分低落，回過禮後也便回到前殿去收拾亂攤子了。剩下兩個人獨自在原處查看土渣。

“有問題。”張清雁先行開口。

李行雲的眼神從東南方向一路流連到西北方向，說：“的確，看淩峰觀的格局，自西向東，主殿、後殿、光隱閣大致連城一條線。前殿在西，後殿在中，光隱閣則在偏東的方向，而城中近日來一直刮的都是東南風，若火勢從後殿先起，那麼最先遭殃的該是下風向的主殿，而如今卻是位於東邊的光隱閣被燒的灰都不剩，主殿卻偏偏沒什麼問題。”

“說得對，而且光隱閣單獨建在兩個小山包之間，旁邊並無亭台樓閣，就算大火蔓延，也不該先燒到這裡來。”張清雁說完起身，轉過頭去，“秦量，請崔先生儘快上山驗屍。”

“那山水圖呢？”李行雲問他。

“不用擔心，若此次大火真是某些人的手筆，山水圖一定沒事。”張清雁轉過身來，麵對李行雲，眼中散出不同於平常的認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認真回答我。”

李行雲不知道是什麼問題，竟讓他如此嚴肅，但還是點點頭。

“若我們之前所做之事、所查之案都是錯的，或者說今日之事，包括伯父入獄，道觀大火都是因為我們，你後悔嗎？”

李行雲望著張清雁的眼睛。她明白，張清雁問這個問題並非在索求她的答案，而是在拷問自己。關於是否後悔，也許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恐怕令他煎熬的是，若答案真的為是，那他此刻已然為時晚矣，完全沒有返還的餘地。

原來他也會懷疑自己，原來他也會不像彆人眼中的他。

朔風陣陣，一遍遍地燙過他們的臉頰，周圍未散的焦木味環繞著他們。

“我很討厭後悔這個詞。有些事情，即便我們今日後知後覺，但不代表我們過去錯了。我們做事查案用的是什麼心，隻有自己心裡知道。既然對於過去問心無愧，又何必後悔？縱使今日之果皆由過去之因，可若當時的我們不做，又如何能確定今日不會是另一份苦果？”

張清雁定定地看著李行雲，兩隻嘴角悄無聲息地揚起來。

“何況，後悔又如何？這世上多的是偏向虎山行的人，成者謂為鍥而不舍，敗者謂為執迷不悟，都是他人口中的活法罷了。但於我們，隻需知道，何為心安。”

張清雁的神情慢慢恢複到往日的模樣，眼中的清澈依舊。

不知是否是泥土上的餘熱，蒸的他臉上開始燥熱，於是乾脆背過身去，往前麵沒有雜物阻擋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