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審訊室裡四處都是發黴返潮的味道,偶有幾隻老鼠蟑螂到處亂竄。
審訊室的柱子上綁著兩個遍體鱗傷的人,他們的身上皆是鞭傷和烙印,衣服已經被血染的不成樣子。
淩亂的頭發遮住了他們原本俊朗的容貌,汗水夾雜這血液滑落到地板上。
兩人垂著頭緊閉雙眼,麵對審訊者的質問他們充耳不聞。
沾有鹽水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在他們身上,他們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踏!踏!踏!
軍靴聲音由遠及近,想來是個身份不低的人。
來人在審訊室門口站定,玩味的看著被鞭打的二人。
“將軍,這二人的嘴實在是太硬,都兩天了,就是不肯鬆口”審訊者握著鞭子彙報情況。
被稱作將軍的人舉起燒的通紅的烙鐵,印在了左邊那人的背上。
“啊!”審訊室裡回蕩著那人的喊聲,可除了他的同伴,沒人心疼他的處境。
“年輕人,何必自討苦吃呢?”將軍不解的問。
那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咬緊後槽牙“池本弘山!你!不得好死!”
池本弘山勾唇一笑,對旁邊的審訊者說“再給你兩天時間,問不出來就殺!”
【十日前】
二月三日,這天是張極二十三歲的生辰,可十八巷上上下下都沒心情去為他慶祝,就連他自己都提不起興致。
龍大海的屍體被發現了,起因是手下見他遲遲不出來吃飯便進屋查看情況。
屋內有明顯的打鬥痕跡,除了死無全屍的龍大海,還有三個守衛的屍體,他們皆是死在張峻豪的手下。
此時的張峻豪已經退了燒,身上的傷也被包紮好,正半靠在床上喝粥。
朱誌鑫比他醒的早些,隻是還有些精神不濟。他在鄧佳鑫的床邊坐了許久,同他說了很多話,沒人知道他說了些什麼。
童禹坤的情況還不算穩定,陳天潤一夜沒合眼的守著他,生怕出現什麼突發情況。
晌午時分左航和餘宇涵出門,去取回了加急定做的棺材。
楠木的棺材擺在院子的正中央,靈台也已布置完畢,朱誌鑫將鄧佳鑫從房間抱出,小心翼翼的放進那個四方盒子裡。
玉墜和麵具放在了鄧佳鑫的手邊,除此之外還有一副畫。
那幅畫是十八歲那年鄧佳鑫親手畫的,上麵畫著的是他們十三人第一次見麵的樣子,十三個小朋友排排站蹲馬步,沈瘋子站在不遠處衝著他們笑。
儘管多年過去他們依舊清楚記得那個相遇的時刻,那是一個晴朗的天,那時的他們滿心歡喜,期待與彼此的未來。
十八巷要為鄧佳鑫停靈七天,待到頭七那天,他們會將他葬在大哥的旁邊。
臨近傍晚的時候沈之丘來了,帶著沈鈴兒和一束花。
昨天為了方便,左航將進入十八巷的方法告訴了沈之丘,他此次前來是為了吊唁。
沈鈴兒趴在棺材旁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穆祉丞在一旁安撫。過了一會穆祉丞便帶沈鈴兒去看還沒醒過來的童禹坤。
沈之丘將左航拉到一旁“事成,短則半日,多則兩日就能見效。”
左航朝著沈之丘拱手“大恩不言謝,答應你的我定會做到。”
“日後他們就拜托你了。”
“什麼意思?”左航覺得沈之丘話裡有話。
“我要走了,三日後出發。”沈之丘目光堅定的望向東南方向。
“去哪兒?”
“前線!”沈之丘早就有了這個想法,隻是一直沒做決定“前線的情況十分嚴峻,他們缺少大量的藥品和有經驗的醫護人員,身為華國子民,我有能力,何不遠赴前線憑一己之力為保家衛國獻出一份力。”
“決定了?”
沈之丘點點頭“隻是我這一走,放心不下家裡人......”
“既然我答應過你,就定會護他們周全,你放手去做,沈家有十八巷保著。”
“多謝。”沈之丘拱手謝過左航,然後去尋陳天潤,他手裡有些東西想留給他。
蘇新皓見左航與沈之丘聊了許久,開始猜測昨日聽到的事是不是已經成功了。
沒等蘇新皓猜測很久,事情就得到了證實。
二月四日,峰城所有報社都在報道同一件事:
【池本弘山義子武田銘重傷未愈,經過一係列治療後成為植物人!】
事件一經報道便鋪天蓋地的湧入峰城的各個角落,許多華國百姓都覺得大快人心,惡人終是有了惡報!
聽見消息的左航輕笑一聲,這沈之丘真是厲害。
原本他是想讓沈之丘在手術過程中使點手段,取了武田銘的性命,可誰成想沈之丘把殺死武田銘的機會留給了他們。
沈之丘知道,十八巷定是更想親手給鄧佳鑫報仇,所以他沒有動手,隻是給他們搭了座橋。
眼下武田銘身邊定有許多守衛,左航決定再等等,等風聲過去了再想辦法結果了武田銘。
至於和沈之丘交換的條件,便是要保全沈家人,左航為給鄧佳鑫報仇籌劃,沈之丘自然也是要為沈家考慮。
童禹坤醒了,除了身上的傷還要再養養,其他的已經沒大礙了。陳天潤讓他沒事多下床走動,老躺著對恢複沒有好處。
餘宇涵扶著童禹坤走到院子裡,童禹坤坐在鄧佳鑫旁邊,低聲同餘宇涵說了幾句話,隨後便餘宇涵皺著眉離開了家。
童禹坤伸手撫摸鄧佳鑫的臉,他的動作很輕很慢,想要把崽兒的樣子深深的刻在心裡,印在腦海裡。
沒多久餘宇涵就回來了,手裡多了兩個盒子。
童禹坤將家裡人全都喊來了院子,然後打開左邊的盒子“小七,這是城南的小籠包,我答應了崽兒,要替他買給你。”
蘇新皓愣愣的看著童禹坤手邊的小籠包,怎麼都邁不出步子。
他不想要小籠包,他想要他的五哥,想讓他的五哥活過來!
童禹坤接著打開另一個盒子“小八,這是崽兒許給你的玉擺件,我出不了門,還是拜托小魚兒替我拿回來的。原本是要給你當生辰禮的,眼下晚了一天你也彆怪,收好,若是弄壞了我可饒不了你。”
巴掌大的玉擺件立在桌上,張極盯著它出了神,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玉擺件時鄧佳鑫同他說的話。
他說“什麼時候我死了,那玩意就歸你了。”
原本隻是一句玩笑話,可他怎麼真的走了......
二月六日,沈之丘告彆家人離開了峰城,毅然決然的奔赴前線。
身處亂世,有許多的無可奈何,也有數不清的義不容辭。
不止是沈之丘,還有數萬萬的華國子民,他們背井離鄉,暫彆親人,遠赴異地,隻為有朝一日能將屬於華國的東西完完整整的奪回來。
與此同時,城門處一個貨郎打扮的行人走進了峰城,他站在城門的不遠處,抬頭望向飄揚在空中的狗皮膏藥旗,神色不明。
“峰城,好久不見!”
二月八日,這日是鄧佳鑫的頭七,十八巷將他葬在了趙冠羽的旁邊。
那個溫柔果敢率真的鄧佳鑫再也不會出現了,他將長眠於地下,成為他們的回憶。
童禹坤撫摸著墓碑輕聲說“崽兒,答應你的我都做到了......下輩子你定要早些來尋我啊,到時候我還做哥哥,護你一生無憂......”
自此,峰城再無赫赫有名的鄧五爺,十八巷再無有勇有謀的夾心。
二月九日,池本弘山刪除了所有關於武田銘變成植物人的報道。
他對武田銘變成植物人一事憤怒不已,他懷疑是沈之丘動的手腳,可調查之後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難道這真是武田銘的劫?
十八巷沒有被鏟除,池本弘山總是覺得不踏實。龍大海的慘狀縈繞在他的腦海裡久久揮散不去,生怕這神出鬼沒的十八巷會突然出現取走他的性命。
池本杏子見父親整天愁眉不展,便想替父親分擔。她知道父親的心頭大患是十八巷,可有什麼辦法能殲滅這個神秘的組織呢?
咚咚咚
“進!”敲門聲打亂了池本杏子的思緒。
一個苯國兵推門走了進來“小姐,有個人說能為您提供消滅十八巷的方法。”
“把人帶進來!”
來人小心翼翼的半弓著身子站在了池本杏子的對麵。
“你是什麼人?”池本杏子覺得這人賊眉鼠眼的不像好人。
“小人原是龍大海手下的人。”
“你有辦法解決十八巷?”
那人笑了笑“既然無法得知十八巷真麵目不如主動出擊,闖入他們的老巢將其一網打儘。”
“混賬!”池本杏子猛地一拍桌子“十八巷巷口全是機關,無人能闖入,你在拿我尋開心?”
“池本小姐彆急,尋常人自然是無法進入。”那人也不急,慢慢的開口說“小人認識一位精通奇門遁甲的老先生,應當能破解十八巷的機關,屆時......”
“你說的是真的!”
“絕無半句虛假!”
“老先生在哪兒!”池本杏子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已寫信給老先生,大約明日就能到。”
“好!你叫什麼名字,若是此事辦成,我許你一個大隊長的職務。”池本杏子興奮不已。
那人緩緩抬起頭對上了池本杏子的眼睛,得意的神情藏都藏不住“小人姓左,左右的左。”
二月十日,朱誌鑫帶著張極出門了,鄧佳鑫去的突然,歌舞廳還有一堆爛攤子要處理。
餘宇涵替童禹坤去了布行,這些天掌櫃不在,阿池忙的是焦頭爛額。
張澤禹去了梨園,最近來戲園子聽戲的大多是苯國人,張澤禹不願取悅他們,便想找班主請個長假。
姚昱辰也不在家,這兩天他總往沈家跑,不知道在沈之禾商量些什麼,看起來挺神秘的。
家裡如今就六個人,童禹坤躺在院子裡曬太陽,張峻豪和穆祉丞一邊一個陪他聊天解悶。
陳天潤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研究沈之丘留下的醫學資料,已經快到廢寢忘食的階段了。
左航和蘇新皓在會議室整理先前鄧佳鑫留下的有關十八巷的所有檔案。
經過這次,十八巷或許不會再接任務,這裡留下的一張張一頁頁是他們幾年的縮影。
蘇新皓拿起檔案櫃裡擺著的黑白麵具“日後怕是用不到這些了。”
左航看著麵具思緒不禁飄遠“還記得當初設計麵具時,阿鄧畫了十幾張稿子,最後還是選了最開始的一張。”
“是啊,氣的五哥差點把剩下的設計圖全都燒了。”蘇新皓翻出了幾年前被趙冠羽拯救下來的廢棄設計稿,這上麵的每一筆都是鄧佳鑫的心血。
“收起來吧,童童看見了會哭的。”
蘇新皓點點頭,將設計稿小心翼翼的卷起放進了畫桶裡。
“哥!出事了!”穆祉丞匆匆跑上樓,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怎麼了?”
“巷外有人,聽動靜是想闖進來,張順去看情況了!”穆祉丞急得都冒汗。
左航和蘇新皓往樓下跑,穆祉丞緊跟,剛跑到院門就撞上了往回跑的張峻豪。
“什麼情況?”左航拽住了張峻豪的胳膊。
“池!池本杏子!帶了好多人,好像還有個道士,正在破巷口的陣,再有一刻鐘左右就能闖進來!”張峻豪突突突說了一長串的話。
“娘的!都欺負到咱家門口了!”蘇新皓擼了袖子準備出去剛,被左航攔了下來。
“都彆衝動!”左航開始在腦海中思考該如何應對。
“阿順和小穆去喊天潤,把大家屋裡重要的東西收起來,左航和新皓去會議室把關於十八巷的檔案整理好。”童禹坤扶著桌子站起。
“哥,那你呢?”穆祉丞擔憂的看著臉色蒼白的童禹坤。
童禹坤走到院子裡的武器架旁,抽出一杆紅纓槍“我就站在這,看他們誰敢闖!”
“你倆先去。”左航拍了拍兩個小的,然後挑眉看向蘇新皓。
得了暗示的蘇新皓從童禹坤手裡奪走了紅纓槍,童禹坤不願給,可他沒有蘇新皓力氣大“蘇新皓,你鬆手!”
“四哥,放手吧......”蘇新皓不敢使大勁。
“童童聽話鬆手。”左航握住了童禹坤的左手“有我在這,你跟著帥帥先走,去找阿誌好嗎?”
童禹坤已經被仇恨蒙蔽的雙眼,這些苯國人全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