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哥就是舍不得你。”朱誌鑫抬手揉了揉姚昱辰的發頂“一個人在外要照顧好自己,彆操心家裡......”
朱誌鑫哽咽了,心裡的千言萬語最後化作了一個擁抱和一句“好好的,二哥愛你。”
深夜,姚昱辰在疑惑中睡著了,朱誌鑫卻坐在自己的屋子裡久久無眠。
若是現在有人走進朱誌鑫的房間一定能發現異常之處。
屋裡的書桌上和地上散落著數不清的紙張,上麵密密麻麻的寫著不少東西,朱誌鑫盯著紙上的內容沉思,待到窗邊的蠟燭燃儘才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將姚昱辰送去了城外,看著幺兒的身影越來越小他們才打道回府。
“你們先回去吧,我有點事兒要辦。”朱誌鑫並沒有跟著他們回家。
弟弟們也沒想太多,並肩回了家。
打更的老漢開始走街串巷的吆喝,家家戶戶都關上了房門迎接黑夜。
姚昱辰離開已有五日,想來是已經到了魯川。
十八巷又回歸了平靜的生活。
朱誌鑫保持著每日去小祠堂的習慣,有時一坐就是一個時辰。
院子裡沒了人練拳顯得空蕩蕩的,穆祉丞便養了一院子的花,這些都是先前鄧佳鑫在家裡養過的。
張澤禹成天站在牆角練聲,咿咿呀呀的倒還算悅耳。
張極沒事就端著椅子在院裡,白天曬太陽晚上乘涼,愜意的很。
陳天潤也習慣了在樹下看書,院子裡的空氣總是要比屋子裡的好些。
今晚注定是個不平凡的夜。
朱誌鑫早早的催促弟弟們回屋睡覺,自己卻坐在院子裡吹風。
等打更的老漢又一次從門口經過時,朱誌鑫起身去了弟弟們各自的屋子。
張極的睡相最差了,被子不知何時踢到了地上。張澤禹好像沒有什麼安全感,在被子裡縮成了小小的一團。陳天潤不愛睡枕頭,側著身把臉壓出了印子。穆祉丞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好吃的,嘴角的口水打濕了枕頭。
朱誌鑫捏了捏弟弟們的臉,替他們蓋好了被子,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薄薄的信封被放在了餐桌上,很顯眼的位置,想來早起做飯的人一眼就能看見。
帶著黑白麵具的人在全家福前駐足,他抬手拂過照片上每個人的臉龐,似乎是想把這個畫麵牢記在心。
許久,他收回了目光,摸了摸腰後的武器,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將頸間的玉墜摘下放在了信封旁邊。
最後他來到了小祠堂,對著最前方沈瘋子的牌位磕了個響頭,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熟睡的人並不知發生了什麼,他們依舊沉浸在夢鄉。
張澤禹似是做噩夢了猛地驚醒,他從床上坐起身,透過窗戶望向院子的大門,沒由來的心慌。
朱誌鑫如約來到了碼頭,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一會,朱誌鑫把玩著匕首耐心等待。
“來之前我還在猜會不會是陷阱,果然十八巷都是信守承諾的君子。”來人的聲音由遠及近。
朱誌鑫借著月光看清了來人的出現的位置“看來池本將軍也是信守承諾之人。”
沒錯,來人正是池本弘山。
五日前,朱誌鑫將姚昱辰送出城後獨自一人帶著戰書去了苯國司令部,他挾持了一個苯國兵讓他把東西交給池本弘山。
戰書上寫著,五日後的亥時希望能在碼頭與池本弘山來一場君子之間的對決,隻他們二人,真刀真槍的比一場,生死由天。
說實話,在池本弘山出現之前,朱誌鑫擔心過,擔心池本弘山會帶著隊伍前來將他圍剿,但幸好他賭贏了。
“閣下好膽量,就不怕我會出爾反爾嗎?不過我很想知道,你為何會下戰書?”池本弘山好奇的很。
“那這麼多廢話,我的弟弟皆在你手中喪命,我自然是要為他們報仇。池本弘山,今日你走不出這裡的,我定要讓你償命!”朱誌鑫握著匕首做好了戰鬥準備。
“哦?那要看閣下的本事了,我拭目以待。”池本弘山抽出腰側的武士刀準備迎上。
池本弘山在來到華國之後很少會使用他的佩刀,但這並不代表他的實力很弱,相反他最擅長的便武器便是刀。池本家的男子從小就會被要求學習武士刀,池本弘山也不例外。
眼下朱誌鑫用短刃對上池本弘山的長刀不免有些劣勢,在權衡了局勢後,朱誌鑫果斷放棄了匕首,轉而抽出腰間的軟劍。
“我記得有句華國話叫做{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不知閣下是否如此。”池本弘山看著朱誌鑫手裡的軟劍來了興致。
“殺你,不需要會這麼多!”朱誌鑫手持軟劍直逼池本弘山頸部,那是他暴露在外最脆弱的地方。
池本弘山不會給朱誌鑫偷襲的機會,揮舞著武士刀抵擋。原本寂靜的碼頭被刀劍相交的聲音擾了清淨,二人就這樣你來我往,打的不可開交。
幾輪下來,他們身上都掛了彩,鮮血順著傷口流出,染紅了衣料。
池本弘山的肩膀被朱誌鑫戳出一個血窟窿,他看著麵前同樣受傷的朱誌鑫笑道“既然你我二人都受了傷,不如今晚就到這,來日再戰,我很欣賞你這個對手。”
朱誌鑫用袖子擦去了嘴角的血跡“我說過,今日定不會放過你!”
朱誌鑫這趟來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就是死也要拉著池本弘山一起,這個人不能留。
二人在空地上打的熱鬨,不遠處的貨箱後有一道目光正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
池本弘山一腳將朱誌鑫踹的連連後退,朱誌鑫將軟劍插在地上才勉強停住,他回頭看了眼身後,再退約莫一米左右會掉入江中。
“你的實力不錯,我可以放你條生路,隻要你同意加入我們。”池本弘山用著千篇一律的話術對十八巷招安。
“放你的狗屁,你腦子是被驢踢過嗎?”朱誌鑫覺得這人肯定有病。
正當朱誌鑫準備起身接著對池本弘山發起進攻時,一聲槍響在碼頭響起。
下一秒,朱誌鑫的腹部中彈,血流不止。
子彈打中的地方牽扯到了他才恢複的舊傷,朱誌鑫疼得額頭冒汗。
池本弘山也意外槍聲的出現,四下尋找,隻見池本杏子舉著手槍從貨箱後露了麵。
原來池本杏子看見了池本弘山抽屜裡的戰書,便悄悄的跟了來。她認出了與父親打鬥的這人是之前去過齊家的其中之一,尋著機會開了槍,十八巷也沒有想象中的厲害嘛。
池本弘山沒有上前,隻是背對著朱誌鑫,用苯國話問女兒為何會來。
父女二人交談時,朱誌鑫一直盯著池本弘山的背影伺機而動。
耳邊是滾滾的江水聲,朱誌鑫低下頭忍著疼痛扯出一個笑容,小聲嘀咕著什麼。很快,他抬起頭,眼神淩厲,不顧身上的傷口快步向前衝到了池本弘山身後。
沒人知道朱誌鑫什麼時候將手裡的軟劍換成了匕首,隻知道發現時匕首已經捅進了池本弘山的體內。
在池本父女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朱誌鑫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對著池本弘山猛刺了幾刀,最後一刀劃破了他的脖頸,頃刻間鮮血如柱般湧出。
池本杏子忽然回神,對著朱誌鑫開槍。朱誌鑫躲避不及,身中數槍。
池本弘山捂著脖子上的傷口倒在了碼頭,他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朱誌鑫的速度太快了,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難,且下手果斷壓根不給他反應的時間。
幾息的功夫,池本弘山便斷了氣,死不瞑目。
朱誌鑫仰天大笑,嘴裡念叨著替弟弟們報了仇。池本杏子撿起父親的武士刀朝著朱誌鑫衝了過去,身負重傷的朱誌鑫來不及反應,被刺中了胸口。
他咧著嘴笑,嘴裡的鮮血淋漓。他用手握著胸口的刀刃,眼睛死死的盯著池本杏子,宛若一個煞神。
池本杏子似乎是被他的眼神嚇到,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朱誌鑫抬腳將她踹飛,隨後體力不支的單膝跪地。
朱誌鑫能明顯的感受到生命在流逝,他第一次清楚的意識到,原來等待死亡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
他想回家了......
可他沒辦法回家了......
胸口的武士刀被他自己拔出扔在了一邊,他踉蹌著站起身,一步步的靠近江邊。看著滔滔江水,朱誌鑫抬手摘下了臉上的麵具,如視珍寶般小心的放在腳邊。
朱誌鑫背對江水,張開雙臂,朝著遠方喃喃自語“後會有期......”
他閉上了雙眼緩緩的往後倒,最終落入了冰冷的江水中,他的鮮血染紅了岸邊,染紅了江水,染紅了弟弟們的心......
朱誌鑫沒有掙紮,任由自己沉底。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大哥和已經離開的弟弟們在朝他揮手,看見了家裡的弟弟們在哭,看見了幺兒穿著軍裝的颯爽英姿,他還看見了小七笑著對說他過的很好,彆為他擔心。
朱誌鑫伸出手,卻怎麼也摸不到他們的臉龐。
最後,他看見了那年冬天,他們在大雪紛飛院子裡笑得燦爛......
今早的雞叫好像比往常來的早了些。
陳天潤起床去準備早飯,一開門就看見對麵屋子裡的張澤禹頂著黑眼圈坐在床上一言不發。
“怎麼了?”陳天潤走到張澤禹身邊。
張澤禹搖搖頭“不知道,總覺得心慌。”
陳天潤替張澤禹把了脈,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要不再睡會?我去給你煮碗安神茶。”
說著,陳天潤便往廚房走,飯桌上的玉墜吸引了他的注意。
玉墜後麵刻著貳,這是朱誌鑫的玉墜,為什麼會在這?玉墜下還有封信,陳天潤一頭霧水的拆開了信封。
“哥!張澤禹!張澤禹你快來!”陳天潤大喊。
張澤禹聽見聲音鞋都沒來及穿就連忙往外跑“怎麼了?怎麼了?”
“他!二哥!他去!他......”陳天潤顫抖著手將信遞給了張澤禹。
睡夢中的張極和穆祉丞被吵醒,以為陳天潤出事了,慌忙起身跑到了廚房。
“一大清早的乾嘛呢?”張極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
張澤禹將信拍在了桌子上,雙手扶著桌子,止不住的發抖。
“怎麼了這是?”張極抽出張澤禹手裡的信。
隻一眼,就讓張極渾身冰涼。
張極把信放在了桌上然後轉身跑去了朱誌鑫的屋子,被子整整齊齊的擺在床腳,床上沒有睡過的痕跡,張極靠著房門無力的搖頭。
穆祉丞看完了朱誌鑫留下的信,嘴裡一直念叨著不可能。
張澤禹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充斥著口腔,讓他逐漸冷靜了下來。
“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池本弘山若是死了肯定瞞不住,去把二哥找回來!”
四人出了門,雖然時辰還早,但街上已經有不少流言,很快他們就將目標鎖定在了碼頭。
他們趕到碼頭時,池本弘山的屍體已經被池本杏子帶走,留下的隻有地上斑駁的血跡。他們在岸邊看見了沾滿鮮血的麵具,陳天潤觀察了岸邊的血跡,知道二哥很有可能是落入了江中。
八月的江水不算刺骨,張極和穆祉丞紮進了江中。好在岸邊的水沒有太深,二人尋摸了許久,終於發現了沉底的朱誌鑫。
他們想儘辦法將朱誌鑫帶上了岸,臉色蒼白的朱誌鑫就這麼躺在他們的麵前再也不會醒來。
瞧,起風了,它在說,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