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 邂逅拉姆 2 邂逅拉姆 ……(2 / 2)

“生意怎樣?”我為她感到欣喜。

“唔——我做生意還可以呢,沒有賠呢,我一萬元錢接手過來的,不過前些時候兩萬塊又轉出去了。店在新城,發展也不會好的,將來這個價格還不一定轉得出去。”拉姆抿嘴一笑,淺淺透著一絲細小的得意。

我也回之一笑:“你還挺有想法的呢。”

她靦腆地笑了笑說,“其實打工挺不適合我的,因為我可能家裡有點事就得請假,這個對客棧不太好。”

“有沒有把你家裡情況告訴老板他們?感覺他們人都還不錯。”

“還沒有說。”

拉姆不再說這個,我也便不再問了。

“拉姆,客棧裡往來的老外好多啊,你學了不少外語吧。”——我換了一個話題試圖讓她放鬆些。

“能學一點點吧。”拉姆多數時間總是笑笑的。

這個時候一串藏語從角落鈴鈴傳來……“哦,是小姨喊我做飯了。”她擺擺手,起身就跑去了。

我就留在陽光下大的落地窗邊,翻著雲南的攝影雜誌,腦子還是有點昏沉,晃著時光。大約過了翻看十幾頁書的時間,就聽到廚房傳來炒菜的聲音,我放下手中的雜誌去了廚房,想來自己至少也要做點什麼吧,可是她們硬是把我推了出來:“就好了,就好了。”盛情難卻,我隻得出來,直到她們一切做畢,我前去幫著端菜端飯,算是有些自我安慰。

三人圍坐一張木質方桌,方桌很矮似乎用了多年,木頭給人一種渾厚之感,邊邊角角磨得圓潤又有光澤,摸起來非常光滑,板凳也都短腿低矮。我們坐下之後,都很覺開心望著彼此一臉笑意,拉姆取來筷子,三個人你推我讓了幾下,相互讓著菜夾給對方。

我問西姆,“嗨,你今年多大?”

西姆憨厚地對我笑著卻並不言語,高原輻射之下本來她的臉頰就兩團暗紅,一笑之下又多出一抹新紅。她和拉姆交換著藏語,邊交流著邊看著我,我憑著拉姆的翻譯明白過來,原來西姆不懂漢語,而且她是不知道自己出生年月的,她隻知道自己屬雞。我算了一下,告訴她出生的年份。西姆為此臉又紅了一層,我為了她不繼續尷尬,便問起她小孩讀書讀的可好,她微笑著說好,說了好,低下頭便悶聲吃飯。

拉姆很虔誠地對我說:“西姆說她很喜歡你,想和你說話的,隻是漢語說不好。”

我聽了很高興,靠著拉姆的翻譯又和西姆隨意聊開來,可是還沒有聊幾句,突然發現西姆眼睛紅紅的,似乎淚水在眼眶裡頭打起轉來。我趕忙放下筷子問拉姆:“怎麼了拉姆,你小姨怎麼了?”

“姐姐,小姨的兒子今年本該十九歲了,但是去年出車禍沒有了……”拉姆眼淚忽地就滾下一串。

“啊?怎麼原來是這樣的……對不起,哦,西姆,西姆對不起啊,我讓你想到這些了。”我一時有些慌亂不安。

“沒事。”西姆聽完拉姆的翻譯之後,邊說著藏語的‘沒事’,邊用手背抹著湧出的眼淚不停搖頭。

拉姆抹淨眼淚說道:“姐姐,其實小姨就一個兒子,去年走了。唉,她不想讓彆人知道,就總這麼說,對彆人都說她有個兒子,小姨自從結婚,她老公就一直打她,常常打她,脾氣壞得很……可是家裡頭都不讓她離婚,說把孩子養大了就好了,可是,現在——”她說完轉身憐惜地看著西姆。

我緊緊握起西姆的手,不斷重複著對不起,西姆點頭,又搖頭,反過來又用兩隻手握住我的手。我感到自己也想要哭了,一時間我突然感覺到,失去孩子的痛苦是真的很痛苦,而且失去可以依靠指望的孩子,又該是多麼痛苦。

……

“離婚了嗎?現在。”過了一些時間我輕聲問起拉姆。

“離了。”

“你告訴你小姨,不要再難過了,那個男人不值得……”

“嗯,不難過了,她知道。”拉姆平靜地說。

西姆也看著我點了點頭。

我們三個一起又慢慢撿起筷子吃起晚餐,望著外麵黑灰的雲,我有些隱隱的痛。看來她們漸漸是恢複了,而且不像我想的那般長久沉溺於哀傷,而且比我想象中堅強很多。

一直以來我總覺得自己喜歡堅強一些的人。雖然未來的生活依然是未知的,可是就是憑靠著自己說給自己的一句不難過,還是堅持著往下走去。堅強的人往往總是懂得把挫折和痛苦換個角度來看待,而且並非是以某種不得已的態度來看,準確來說,是一種自己很清楚的、敢於直麵慘淡人生那種的——好像魯迅筆下那個‘真的勇士’的態度。

我很希望西姆能再遇到一個能對她好的男人,可是通過溝通,我感到西姆明顯已經害怕婚姻了,曾經曆經的那場婚姻對她來說猶如一場惡夢。她感到痛,一個痛字似乎還不足以表達痛的深度——到頭來,這成了一個非但無人能夠徹底安慰的痛,而且是她用眼淚送走了青春年華的痛,一種人生沒有回頭路的、無儘迷茫的痛。

拉姆對我說:“姐姐,我可以照顧好她們。”

在城市裡,拉姆還正是一個讓大人疼愛不夠的年紀,她卻眼神堅定,她出離了痛苦,神采奕奕般,絲毫沒有含糊自己的眼神。

香格裡拉的五月,我穿著毛衣,毛衣在晚上還不足以禦寒,風吹得無所忌憚,可是屋裡很溫暖。一切都會淡下去,都會好的……多少年來,無論遇到什麼我都相信,隻要活著,明天一定會比今天好。而且再不美好的今天,到了明天都已不再……都將什麼也不是。

在一種淡淡的快樂卻又疼痛的情緒中,這一天起,我不知怎的,拉姆就是拉姆,西姆就是西姆,我不自覺地也直呼起西姆的名字,儘管她要比我大不少。我暗自揣想,喊一個人的名字,或許會給她一種親近感吧。令我欣慰的是,她聽到我的稱呼,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