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38 再回黑白世界 38 再……(1 / 2)

38 再回黑白世界

在午休的一個半小時當中,我擰下辦公室落地玻璃的百褶窗簾,躺倒在書櫃邊的沙發中,中央空調的風口出了問題,一直發出嗤嗤怪聲。自剛剛聽到老鼠不幸受傷的消息之後,我合上眼簾,很長時間裡都沉浸在記憶的長廊裡。

說起老鼠這樣一個名字,自然很容易想到是個綽號,至於為什麼叫老鼠,隻消見到他便顯而易見。

一待他張嘴說話,尤其是笑開來的時候,就能看到他門牙兩側各自緊挨著一顆極為尖細的牙齒,由於那兩顆牙的牙冠部分實在太過尖利,以至和其他牙齒對比極為鮮明,顯得非常不和群,鶴立雞群般。

我自小到大見過太多人的牙了,但是像老鼠這樣的牙齒還僅此一個。那絕對算不上虎牙,虎牙大概應該在再隔開一顆牙齒的位置才對。記不得他叫這個外號有多少年了,似乎在我記憶中,但凡是和人提起他,便就是老鼠長老鼠短的,幾乎從不稱呼他的大名。老鼠這個名字叫了很多年,有時候想起來,就想著說不定等到老了以後,老鼠還是得被這幫人叫作老鼠。

確切說來,應該是在上高中的時候,我和老鼠不知不覺中就拉近了距離。此刻我雙手枕在腦後回憶著: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機緣,使我覺出他是一個值得結交的朋友,並且最終在長達二十多年的時間裡,一直情誼深厚。不過說起來慚愧,我實在是真的想不起來了。我也從未為此同老鼠深談過這個自己常常會想的這麼一件事。

記得那時候我和惠麗兩人,每每到了假期的時候總會時不時地就跑到老鼠家去玩耍,說是玩耍,往往不過是一起在閒聊中度過半天,從沒做過什麼說來有紀念性意義的事。偶爾我們也會轉戰到我家或者惠麗家胡吹冒料,不過相較而言,還是在老鼠家的次數更多些。這大概是因為他家大人看起來更為和藹可親吧,總是一見我們便笑眯眯的,眼神裡頭似乎說著‘唔,都是好孩子’,從不厭煩我們。倒也真的是,我們三個還都算是懂禮貌不搗蛋的好孩子。

由於老鼠家人對我們毫不嚴厲,甚至偶爾還送來幾個蘋果或者幾塊西瓜,除此之外,可以說是從不打擾我們三個談天說地。我們把老鼠一人獨居的小房間門關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嘰嘰喳喳著,可能嘰喳的內容實在都是芝麻大小的,所以根本想不起來當時究竟聊的什麼,甚至連一個具體些的話題都想不起來。

我們在一起的氣氛非常溫馨愉快,如今唯一能夠深刻記得的,便是我們頻頻爆發的、一波接著一波的大笑聲。

大笑,或者可說是狂笑。笑的三個人前俯後仰,聲音大到自己都需得捂住嘴來控製。老鼠的笑看起來很是掏心掏肺,一絲虛情假意都看不到,而且最易笑出眼淚。說起來也真是奇怪,就隻有我和他還有惠麗的時候,我才見得到他這種發自內心、沒有節製的笑。至於在其他場合裡,老鼠卻是難得一笑。

往往他板著臉,他的皮膚非常白淨,頭發有些微小的自來卷,有著一個很高而且略帶彎鉤的鼻子,但是鼻頭不尖,有些飽滿圓潤。他戴著一副眼鏡,走起路來甩著雙臂,步伐又大又急,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永遠都是緊緊擰著眉頭麵無表情,同時還微帶著些嚴肅。他的眼睛雖然清澈明亮,但是不算大,甚至有一點點小,眼睛上麵鋪著一層輕輕向上卷起的睫毛,眼神當中始終流落著一抹不易覺察的憂鬱。

他很喜歡跟我說些語重心長的話,話的內容我也記得不是十分清楚,但是因為他表情過於凝重,我總覺得他當初所言內容多少類似兄長般的規勸。部分記憶還有些印象,諸如他會這麼跟我說:“你最好不要跟章俊龍那個人來往。”

還比如:“你還是個學生,最主要的任務是學習。”

有一次我被韓江氣得哭了,他立在一旁皺著眉看我,直到等我擦了眼淚,他說:“你為這麼點事情哭值得不?不值得,哭完就算了,就不要再想了。這算多大個事,一輩子長得很,將來你再看,這都不算個啥。”他說著用手扶了扶眼鏡腿,稍作停頓又說道:“以後再彆為些雞毛蒜皮的事哭了,你也太愛哭了,沒出息。”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如他走在人群中的那種表情,完全不苟言笑,正兒八經地。

……

有時候我覺得人和人實在是微妙,有些人見了麵就覺得非常近,甚至帶著種不可言傳的信任和似曾相識。或許,眼睛說來確實是心靈的窗口,眼睛裡麵因此傳遞出某種不為人知的訊息(稱為信號似乎更為妥當),在另一雙眼睛與之碰觸之時,便可得出答案。從而告訴你到底是遇到了一個可以靠近的人,也或者是一個你所不能搭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