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鐵這一句，我忽然就聽出了一種傷心和失落的感覺，我連忙翻轉起身，坐好，然後小心地問道：“走了？”

“嗯。聽得懂？”

“我，”我頓住了，停了一下又繼續說：“我得再確認一下。”

“不用再確認了，就是那個意思。”老鐵說到這裡吸了兩下鼻子。

“老鐵，你能不能給我說細點，怎麼會，怎麼可能……”說完我突然就打了一個激靈，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老鐵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又沉寂了片刻，這才說道：“你可能不知道，小樂一直喜歡打羽毛球……昨天晚上打球的時候，可能打累了，就到一邊去歇息，還沒過一分鐘就倒在地上了，送到醫院就不行了。”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沒搶救過來，心肌梗塞。”

“啊？怎麼可能？小樂還不到四十啊。”我吃驚地說道。

老鐵又是一聲長歎，低聲道：“是啊，我也想不到。我放假的時候還見他了，還跟他聊了好一會兒，我到現在也沒辦法相信。”

“你回去了嗎？”我問。

“我現在就在廠裡，昨晚我一知道就回來了。”老鐵不停地歎那麼一口氣，很難過地說：“改天再說吧，我就是告訴你一聲，不說了。”

我怔怔地回他：“哦，好。”

老鐵說完便掛了電話，我一時間愣住了，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思想，一下子全都煙消雲散了。我實在不敢相信夏小樂會走了，這麼突然地就走掉了。

說起夏小樂，其實我和他從來都沒有同班過，但是他和老鐵他們幾個自小便玩得很好，所以我也和他漸漸熟悉起來。我們雖然從來沒有特意單獨聊過天，不過是偶爾路上遇到了，會停下來問詢一下彼此近況……但是我真的不太能相信，活生生的一個人，這麼年輕的一個人，看起來健康而又樂觀的一個人，就這樣忽然沒了，毫無征兆。

這一刻，我也知道老鐵為什麼會告訴我夏小樂的事情，也許在老鐵心中，我們幾個都是好朋友吧。此刻我完全沒法去想其他的事情，我滿腦子似乎都在搜尋與夏小樂有關聯的事情……應該是在兩年前吧，那次我回廠區看望父母，一天傍晚時分我碰到了他。他手裡牽著他的兒子，小孩臉蛋紅撲撲的，估計剛剛玩耍過，他笑眯眯地問了我很多，問我是不是工作順心，問我的女兒學習怎樣，等等等等。之後，也許是我未曾想到的令現在追憶的一個插曲，他忽然跟我提起去他家坐坐，我當時幸然應允，而且還打電話喊來了老鐵，說來的確是巧，那次老鐵也正好回了廠裡，也許，那該是個周末吧。

小樂那時候剛離婚不久，後來聽老鐵說大概剛離了兩個多月，至於原因，老鐵說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清楚的是，兒子歸小樂。他招呼我和老鐵坐下之後，找出兩個茶杯泡了茶端來，說真的，我不得不說，小樂的家甚至有些寒酸，但是他那個人太喜歡笑了，也許和他名字有關也不得而知。他絲毫沒有因為和我並非很熟悉，而去遮掩自己的境況，原話怎樣的我已經不大記得清，他一邊說一邊就去廚房給他兒子煮砂鍋了，暫且讓我試著按照他的口氣說，由於廚房和客廳緊挨著，他就略微放大聲音說：“有空來玩啊，我特彆希望家裡來人一起聊天……你們彆看我生活不富裕，可是有些追求我還是有的，你們那個茶，嘗嘗，嘗嘗嘗嘗，絕對好茶……我們爺兒倆一天簡單，全靠我兒子愛我，瞧瞧，就豆腐火腿加青菜，我兒子愛吃的不行，他愛吃我就愛做，我們倆日子吧，那是神仙日子……”

事實上，夏小樂的事情也許並沒有什麼可圈可點的地方，我現在想起來鼻子酸的厲害，實在忍不住就哭了起來。我好像有些遺憾，雖然記憶非常少，甚至可能就那麼一段，卻覺得他是一個值得交往的人，由此覺得他的離去就好像失去了我一位多年深交的朋友一般。夏小樂這個時候還沒有再婚，在此之前我略有耳聞，但他似乎已經又有了交往的女友，可現在最令人難以接受的就是他的突然離開，以及他撒手丟下的最愛他的、他最愛的，他的兒子。

我覺得頭有些疼，繼而又想到了夏小樂有兩個姐姐，說來，他還算是家中獨子。又想起他的年事已高的雙親，包括他正愛戀的女子，覺得這種悲傷似乎太濃烈，被傷及的人實在太多，而我，還算是遠的、輕的……

我想著想著又躺倒進沙發，閉上眼睛，眼淚一串一串滾下來，我不僅僅在想夏小樂，我也想到了很多其他的事情，其實是這樣的對吧，死，原來一點也不遠。而且我忽然很煩，最近看似平常，可是電話裡全來了些讓我難以平靜的事情，可又隻得由著一切肆意到來，我想到這裡，雙手緊緊地捂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