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頭(上) 熱心沈癡在線救人……(2 / 2)

十幾人的哭喪隊伍簇擁著一個奇怪的道士,陸續上了電梯,黃毛發出了一句真切的疑問:“所以到底死的是哪個老頭啊?”

朱莉婭剛想張口,就被人截斷了話頭。

“不是老頭。”

沈癡回頭一看,竟然是剛剛走掉的吳執。他緊抿著唇,望向剛剛走進的樓梯間方向:“是一個姑娘。”

他看見了。

那隻手,分明是個年輕姑娘。

朱莉婭審視了吳執幾眼,思量片刻,簡單說了說事情的原委。大概兩周前,租住在七樓的一個小姑娘突然失聯,她的男友到處都找不到她,於是報了失蹤。警察來到金烏大廈調查,才發現那個小姑娘死在了東側的樓梯間裡。

據該男友的說法及金烏大廈電梯間的監控推測,這個小姑娘是晚上11點左右闖進的7樓樓梯間,3點左右於1樓去世,現場隻有一雙腳印的單向行走痕跡,也就是說,她從7樓跑到了1樓,用了將近4個小時。

而屍檢報告證明,她居然是活活跑死的。

“7層樓,4小時,怎麼就能活活累死?刨去這點不談,她難道不知這大廈樓梯,活人走不得?”吳執追問。

朱莉婭神情凝重:“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樓梯間是鎖著的,從外麵鎖著的。”

沈癡都聽迷糊了:“不是說有監控拍到她進了樓梯間嗎?鎖著門,怎麼進?”

朱莉婭搖了搖頭,聽著自己嘴裡發出的聲音,竟覺得陌生,寒意從後背攀升:“門開了,門關上,就這麼簡單。從始至終,鐵鏈和鎖,一直都在。”

這實在違反直覺,吳執想象不出這是怎樣一幅場景:“你們說的這個……監、控,我能看看嗎?”

“資料早就移交給了警方,我這裡沒有。”

“那最近,樓裡可有什麼異常?”

朱莉婭無奈一笑:“吳先生,在我們這裡,你口中的異常恐怕是家常便飯,我實在沒有頭緒,何況這小姑娘為數不多的新住戶,搬來不久,早出晚歸,我與她也不相熟。”

黃毛對這死去的小姑娘來了興趣,問東問西,試圖從記憶裡拚湊一個模樣出來。沈癡也說起自己知道的事,最近幾個月,各層都有人幻聽,覺得那扇門後有人,沈癡曾跟朱莉婭借過鑰匙,但是打開門看,都沒什麼異樣。四人談論著,走上電梯,黃毛推著拖車,站在最裡麵,殿後的沈癡站在門邊,按下9層,又在朱莉婭的示意下按下了4.

電梯裡,沈癡在發呆,朱莉婭在看手機,黃毛高談闊論,吳執若有所思。突然,眾人頭頂燈光閃爍,原本上升的電梯急速下降,“叮”的一聲,在負一層打開。

電梯外是一片慘白的光,空無一人,對麵便可看見樓梯間入口,此時正大敞著,詭異的是,裡麵卻一片漆黑,光與暗竟如此涇渭分明,沒有絲毫過渡,吳執甚至有一瞬間都在懷疑,那片漆黑的空間到底存不存在,直到那一張黑洞洞的大口,吹過來陰冷刺骨的風。

吳執的手慢慢摸上行李箱的拉鏈處,那拉鏈後麵,就是他的桃木劍。

突然,吳執後背一股冷意炸開。

電梯門漸漸合攏,倒映出了幾人慘白恐懼的臉,而就在他們身後,一個兩鬢斑白的拄拐老人,站在電梯最裡麵的角落裡,雙眼緊閉,眼皮上凝著一層白霜。

這根本不是活人的臉!

電梯一層層的上跳著,越過了4樓,還在上行。

吳執的手已握住了桃木劍,他剛想回頭,被身旁的朱莉婭緊緊攥住胳膊,想張口,被身後的沈癡一把捂住。

一股劣質的糖精味兒衝得吳執眼前一黑,卻不知這莽撞人哪來的一股力氣,怎麼也掙不脫。

他死死盯著電梯門上映出的沈癡,和他身後顯而易見的危險。隻見沈癡慢慢湊上吳執的頸窩,在他耳邊低聲道:

“大廈守則第七條,如果在乘電梯時多了一個人,不要說話,不要回頭,不要把它們帶到不該去的地方。”

沈癡看了看正在拚命朝他使眼色的朱莉婭,再看看怒視著他的吳執,眨巴眨巴眼:

“咱倆不一樣,我不怕這東西,我打小在這兒長大,它們傷害不了我。你放心,我是咱們樓誌願保安,我保護你。”

明顯是鬼非人的拄拐老頭仍然閉著眼,卻朝沈癡“看”過去。吳執一隻手握著桃木劍,一隻手被沈癡、朱莉婭兩人牽製著,隻能眼看著沈癡背對著那邪門東西,無知無覺的在跟他咬耳朵。

吳執心中警鈴大作,背上汗毛寸寸炸開。

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門外的掛著的“11”映入吳執眼簾。這是那“人”要去的樓層。

身後的寒意漸漸消退,意味著那裡已空無一物了。

危險解除。

而沈癡還聒噪:“看吧,今天要是沒有我,你估計要……哎!乾嘛拽我。”

朱莉婭臉色極差,把黃毛的小拖車拉出來卡住電梯門:“跟我去看看。”然後拉著沈癡走進11層。

吳執想跟過去看看,但又想到明顯更缺乏經驗頭腦和自保能力的黃毛,一時腳步有些猶豫。

而黃毛正哆哆嗦嗦的摸著褲|襠,確定沒有任何潮濕之後,才鬆了一口氣:“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怎麼這麼稀罕,撞上老劉頭回家了。太嚇人了。”

吳執回過頭。

黃毛又解釋道:“你沒聽見啊,就我們剛剛在樓下說的那個,發了喜喪的老劉頭,就是他。”

吳執敏銳的發現了不對勁:“他經常回來?”

“他……倒沒聽說過,但是死在這樓裡的人,多數都不會離開,他雖然不是死在這兒的,但都住了大半輩子了,回來看看也正常。”

這不對勁,這真的不對勁。

人死如燈滅,意識會被打散在空氣中,成為魂霧。魂霧沒有意識記憶,也不具備任何攻擊性,隻會飄飄蕩蕩去往生。

而有些人,因怨氣橫生死不瞑目,以執念強行凝聚魂魄,在人世間徘徊不肯離去,便稱為鬼。

鬼,是模糊了生死界限的存在,擁有超越人的力量,卻沒有神性可言。

鬼是極其危險,也是極其罕見的,不然這幾千年的文明傳承下來,豈不是處處是鬼,哪還有人能落腳的地方。

如果住在這裡的人,死了之後都能以另一種形式繼續“活著”,那這哪裡是鬼樓,分明是福地!

吳執想起剛來時在車上看到的,貧民鼠籠與大都市的詭異結合,一麵是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綠意盎然繁花似錦,而另一麵,卻是低矮擁擠,好似火柴盒一般畸形堆疊的房子,狹窄的街道,隨處可見的汙水,散不去的異味,和頭頂亂麻一般交錯纏繞的電線。

在窮人和富人的世界裡,連天空都是不一樣的。康樂市的天堂和地獄,隻有一線之隔。

如果連死亡都不再公平,那這人世間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吳執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