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看！看什麼，人都走遠了。”黃毛嚇得臉發白，還在強撐，絮絮叨叨，“嘁，看你那樣，嚇傻了吧，居然沒尿褲子，可以啊，有點膽量，小瞧你了。哥哥我叫任勇，就在樓下開鋪子，剛剛救你一命的那是沈哥，在這一片，可是這個。”

任勇比了個大拇哥，他越是後怕心虛，就越是裝的老道，撇著大嘴教育吳執：“以後見麵嘴甜一點，該叫人叫人，今天是沈哥心情好，不跟你計較。不然沈哥要是發了火，保證讓你在這一片混不下去。”

吳執收起滿腹的心思，冷冷的看著任勇。

混混。

還有一個臟死了的文盲地頭蛇。

吳執想起沈癡黑黢黢的牙，咽下去的漱口水，又是一陣反胃。

都是些社會渣滓。吳執想，隻是那個文盲地頭蛇看著還不算很壞。在電梯裡，雖然幫了倒忙，但能為素不相識的人挺身而出，還是有些愚昧的道義在的。

“你今兒可是走了大運，要不是沈哥反應快，一把捂住你的嘴，跟不乾淨的東西搭了話，保證你連倒八輩子血黴。誒，你臉上這什麼，你吃屎啦？”

在任勇誇張嫌惡的眼神中，吳執摸了摸下巴，愕然發現指尖一片黏膩惡心的觸感，熟悉的劣質糖精味直衝腦門。

沈！癡！

吳執額角青筋暴起。

金烏大廈，1114室。

門大敞開，朱莉婭和沈癡對視一眼，走了進去。客廳乾淨整齊，隻有廚房的冰箱門打開著，水果散了一地。

沈癡敏銳的發現主臥房間有些不對勁，他指了指緊緊關著的臥室門，衝朱莉婭點了點頭。

朱莉婭今天的臉色，好像就沒好看過，一波三折。她滿額頭都是汗，連嘴唇都白了，死死的攥著手機，踮著腳把沈癡拉出1114。

朱莉婭先是把1114的電和煤氣斷了，又抖著手去打電話。隻是手指實在太抖，手機都按不開，沈癡忙幫她捧著手機，這才發現她連指尖都是冰涼的。

朱莉婭的幾個電話都沒打通，張嘴想和沈癡說話，卻又有些失聲。這倒把沈癡給嚇著了，他呆愣愣的拍著朱莉婭的背，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一會兒，朱莉婭才緩過來。

“你看清楚了？確定是老劉頭？”

“是他，他火化那天我還去了呢。”

“真的是他……”朱莉婭喃喃自語，“那他生前和胖阿姨關係怎麼樣？”

沈癡皺起鼻子，“不怎麼樣，天天吵架，有時候還動手。”

“我聯係不上胖阿姨。這樣，你在門口守著，有什麼不對，你就給我打電話。我先去找胖阿姨，讓她去女兒那裡住幾天。我們手機聯係。”

朱莉婭急匆匆走了，沈癡百無聊賴的在門口蹲著，蹲一會兒，站一會兒，溜達來溜達去。

這種老鬼沈癡可是見多了，不稀奇，隻是朱莉婭讓他守著，他隻好照辦，可惜在任勇那兒拿的巧克力球沒了，他隻能靠在牆邊摳牆皮玩。

一陣腳步聲由遠到近，沈癡抬頭一看，是那個新來的租客，樂了。

“你是來找我的？你消氣啦？”

沈癡想起自己剛剛救他一命的英勇事跡，十分得意，之前自己鬨出的笑話全忘在了腦後，樂顛顛的湊上去，卻換來吳執含怒的一瞥。

沈癡悻悻的收起笑臉，剛想著耳觀鼻鼻觀心做個好啞巴，卻瞥見吳執下巴居然紅了一片，頓時聯想到一些根據法律法規不宜展示的暴力鏡頭。他不合時宜的正義感又爆發了：“你下巴怎麼紅了？小勇揍你了？”

這份關心吳執顯然沒有領情。因為他臉上的紅是自己拿紙擦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這個弱智的文盲的邋遢無比的肮臟地頭蛇。吳執實在想不到，自己和這人相識不到二十分鐘，定語已經多到一句話裝不下了。他瞪著沈癡，眼睛裡像是要噴出火來，一字一頓：“閉，嘴。”

沈癡被罵得莫名其妙，不由得也升起三分火氣，剛想豎起眉毛發火，想了想，又忍下了。

“你是剛剛嚇腿軟了，自己摔的吧？”沈癡抱起胳膊，“沒什麼可害臊的，第一次見臟東西，怕也很正常，沒什麼丟人的，小勇上次還尿褲子了呢。”

說罷便下意識往吳執下身瞄去。

吳執現在恨不得掐死他，他強壓著火氣，不去看這小混混，想要越過他推開1114的房門，卻被沈癡抓住胳膊。

吳執像是被咬了一口似的，立刻甩開他的手，怒喝道：“滾”。

沈癡徹底火了。。

“乾嘛，找死啊。”沈癡把1114的房門哐得一聲關上，“裡麵有鬼，你沒看見？”

吳執根本不想跟他廢話：“讓開。”

“不讓。”

“我說，讓開！”

“來勁了是不是？就不讓！”

吳沈二人怒視著彼此，在門前對峙。緊張的氣氛在二人周圍愈發凝重，誰也不肯讓步半分。

沈癡瞪著對方，心想輸人不輸陣，我絕對不能先眨眼，兩隻眼睛漸漸泛紅。而吳執這邊，看著這人鬥雞似的掰開倆眼往自己麵前湊，心中的怒火逐漸被疲憊，荒唐和不可置信取代。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就在一門之隔的地方，有個死去了幾年突然回來的冤魂，而他居然在門口跟傻子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在一片寂靜中，1114房內有了動靜。吳執幾乎立刻回過神來，重歸原本的冷漠謹慎。

沈癡岔開腿擋在門前麵，仍然一眼不眨的防備著吳執，反手哐哐哐敲了敲門：“乾嘛呢裡麵，老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