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癡在心裡直犯嘀咕,一門心思想看清那道士和新小子還有沒有哪裡相像。那西裝男子見此人好似聽不見自己說話一樣,直愣愣往裡闖,一張臉瞬間垮下來。
他怒氣衝衝擋住了沈癡的視線。
“耳朵不好使是吧?聽不見人說話?”
那西裝男子說話強勢,卻有些微含胸弓背,十分緊繃。而且他雖然肩寬腿長,但身上沒有二兩肉,一身西裝穿著跟螳螂似的。沈癡瞟一眼就知道,這身子骨恐怕連他一拳都挨不住。
沈癡對這種人模狗樣的社會疑似精英一向比較抵觸,所以說話比較言簡意賅。
“起開,不然我揍你。”
“你說什麼!”那西裝男子一聽更是怒意衝衝,“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任勇在一邊看著沈癡又要張嘴,趕緊把人攔住,衝那西裝男子滿臉堆笑:
“對不住對不住,兄弟。我這哥們乾拳擊的,每次上場都要打激素針,最近正戒斷呢,有些脾氣不好,你可彆跟他計較。”
本來就有些虛的西裝男子,眼見著氣勢就憋了下去,一邊倒退,一邊揮舞著雙手罵罵咧咧,表示自己絕不跟病人一般見識。
“是是是。”任勇不知從哪兒變出一瓶飲料,“兄弟,彆生氣,來瓶瑞德哞哞。我哥們最近戒斷反應,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直想去廟裡拜拜,一直沒時間。這剛走到樓下,大家都說703來了高人了,我們就想著來這求個符啥的,給我兄弟轉轉運。”
任勇幾句話哄得那西裝男子多雲轉晴,你一句我一句就套上了交情。
沈癡趁機溜進了屋子。
屋子裡十分整潔溫馨,看得出是一個女生的單身公寓。廚房櫥櫃上掛著一把西瓜顏色的勺子,桌子角落是一朵枯敗了的向日葵,小沙發上放著雲朵狀的抱枕,小地毯上落滿了燃儘的香灰。
正中間的桌子上擺著一幅相片,雖然是黑白的,但看得出相片上的女生有好好拾掇過一番,抿著嘴笑。
沈癡覺得很不舒服,但也不知道哪裡不舒服。他看著這女生十分眼熟,覺得自己多半是見過她,想到這裡,就更加覺得胸口發悶。
沈癡扶著牆手無意識的摳著牆。
他知道有個女孩死了,卻沒想過她這樣年輕,這樣鮮活。可是是誰又能有什麼差彆呢,換做一個不曾謀麵的陰鬱沮喪的陌生人,也不會讓死亡變得更輕一些。
而目睹這些生命痕跡的人,胸口都會一樣的沉。
沈癡沒有思索出什麼結果,他隻是在發呆,以此避開照片上這個年輕女孩的眼睛。
等沈癡回過神,牆上貼著的可愛牆紙,已經被他摳破了,露出了原本臟汙的牆麵。他漲紅了臉,小心地撫平牆上的傷口,然後衝照片含混地點了點頭。
沈癡灰溜溜地退回門外。
他看了一眼走廊,任勇已經給那個西裝男子點上煙了。沈癡既不自在,又無事可做,於是跟屋裡的另一個大活人搭話。
“大哥,大哥,嘿,大哥。”
那道士怒目圓睜,揮舞著桃木劍念念有詞,在一陣咒語的間歇抽出嗬斥說:“叫大師,什麼大哥,妄言!”
“王什麼?大師你說錯了,我姓沈。”沈癡說,“這也不靈啊。”
“什麼不靈,”那大師眼睛瞪得更圓,一伸手拿出一個羅盤,“你看指的什麼?”
“什麼啊?”沈癡看不懂。
“西南三山未坤申,申,沈啊。”
沈癡沒想到道士還講諧音梗,瞅著這人穿的花花綠綠,判定此人有些不靠譜,“那我要是姓未姓坤,也算你蒙著了?”
大師越發不悅,“哪有人姓坤,妄言!”
沈癡還是沒聽懂,但他決定揭過去不提了:“大師,你們這整一套,多少錢。”
“俗!什麼錢不錢的,我們修道之人,能在乎那身外之物嗎?我們講‘緣’。”
“哦……”沈癡又問,“那得多少元呢?”
那大師氣得直吹胡子,“妄言!妄言!”然後一把將門關上,差點拍在沈癡臉上。
關門的聲音打斷了西裝男子與任勇的親切會談,他大聲嗬斥:“乾什麼呢!”
然後轉頭對任勇說:“行了,兄弟,咱們改天再聊,你先把你這哥們帶回去,我們家發喪,他在這不方便。”
任勇跟西裝男又來回客套了一陣,拉著沈癡回到了電梯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