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樓梯間(二) 凝視,亡者的眼睛……(1 / 2)

任勇縮在角落裡,哆哆嗦嗦,嚇得哭聲都走了調。沈癡則攥著一條不知哪裡來的斷腿,罵罵咧咧,一腿一腿的錘打著一具腐屍。

沈癡打的很賣力,邊打邊罵:“不要臉的老鬼,都爛成這樣了你不在墳裡好好待著,上這來偷小孩兒東西。”

然後轉頭問任勇:“他偷你什麼了,說,我給你做主。”

任勇已經嚇得不會說話了,抖得篩糠一般,指了指那腐屍的腹部。

那腐屍已不再動了,無數的蛆蟲在它的眼窩腹腔處翻湧爬出,四散消失,隻餘下空洞洞的一雙眼,臉上的皮肉早就萎縮成了一張皺巴巴的黑皮,緊貼在骨上,下巴被打飛,上牙根全部暴露在外,顯得牙齒密集而尖利,如野獸一般。

沈癡用那小腿戳了戳腐屍那肚皮,發出一陣噗嗤噗嗤的氣聲。沈癡聽著直嘬牙花子,多少有點下不去手。他問任勇:“要不你來?”

任勇脖子早就嚇僵了,小幅度的搖了搖頭,然後抱著腦袋縮進膝蓋裡。

不得已,沈癡把那條斷腿立在牆邊,硬著頭皮在腐屍的腹腔中掏出一個東西來,然後勃然大怒:“你|他|媽是因為這個,差點把小命丟了?!”

他手裡拿著的,是那個望遠鏡。

沈癡瞪著任勇,生了一陣子悶氣,但聽著任勇變了調的嗚咽,又忍不住歎了口氣,單手拎起那賊人,塞進樓梯扶手的縫隙裡,然後一腳踹了下去。

沈癡心裡窩著火,勁兒使大了,這一腳踹進那腐屍肚皮,連著鞋一塊掉了下去。

在一連串撞擊的悶聲中,沈癡看著自己露了腳指頭的襪子乾瞪眼,怎奈何那屍體已經掉的沒了影,丟了鞋又丟了麵子的沈癡沒好氣的踢了任勇一腳:“起來。”

任勇似乎被嚇軟了腳,對此毫無反應。

“我說,起來。”

沈癡又踢了一腳,然後不耐煩的把他扯了起來。這時,沈癡才發現地上有一灘無名水漬,尿騷味直衝鼻子。

沈癡愣住了。

在一片沉默中,沈癡慢慢鬆開了手,故作輕鬆的說:“哈哈,怪不得今天打得這麼容易,我上次就跟你說過,童子尿辟邪的。”

無人回應。沈癡又說:“賴我,上次我看見望遠鏡掉樓梯間了,忘了拿回來了。幸好你今天看到,不然這東西真丟了。”

話音一落,又是一陣沉默。

任勇麵無血色,眼神發直,好一會兒才開口,脖子像是被扼住了,渾身抽搐個不停,“我”字說了幾遍,才打著顫,說出來一句完整的話:“我已經不是童子了沈哥。”

沈癡萬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話:“你……你去嫖|娼了?”

“不、不、不……”

沈癡沒等他說完,就心頭火起,指著他大罵:“我就多餘救你!”說罷,拎起牆邊的大腿就走,任勇被刺|激的終於有了些大的反應,他抱住沈癡,放聲大哭。

這還是沈癡找到任勇之後,他第一次發出的像人的聲音。他哭得響亮,極力宣泄著心中的恐懼,活力順著這哭聲一點點回來,他緊緊抱著沈癡,不做解釋,不求原諒,隻是哭。

在哭聲漸弱時,沈癡推開了他,任勇也欲言又止,老老實實跟在後麵。此時樓梯間的門緩緩打開,正對著電梯,兩個電梯門中間擺放著一株綠植,隻是不知為何,看著有些灰撲撲的,像是籠著一層薄霧。

明明是夜晚,電梯間卻似乎有夕陽照進來,灑滿了一地的金黃。

沈癡沒想這麼多,隻當是朱莉婭為消防檢查新換上的燈。兩人正欲走出去,一隻手拉住了沈癡。

“彆去。”

沈癡回過頭,吳執站在他身後,認真的盯著他,搖了搖頭。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裡麵站滿了麵容灰敗的“人”,它們的長相、年齡各異,但卻有著一模一樣的眼睛。

渾濁的,渙散的,黑洞一般的眼睛。

為什麼在所有的文明中,死去的人都是可怖的呢?

有人說,這因為生命對死亡的天然恐懼,還有人說,這是人對超越邏輯超越常識規則的抵觸,但吳執在這一刻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或許是有人,如他們一樣,曾對視過亡者的眼睛。

那是異化的,不再屬於人的眼睛,沒有任何生機,空蕩蕩的,隻剩下那無端的惡意,它們似乎在期待著,這世上最可怕最殘忍的事情,發生你的身上。

活著的人隻要看一眼,這種瘋狂與恐懼便會深深刻在靈魂中,刻在基因裡,世世代代無法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