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執清楚的感受到,有些東西順著死者的凝視,慢慢爬到三人的身上。此時兩撥人相距不足五米,氣氛凝重如膠質,一觸即發。
終於,一個脖子上有青黑絞痕的惡鬼,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電梯裡的東西一瞬間變得更加猙獰,大張的嘴,尖利的牙,青黑的手,飛速向樓梯間裡的三人撲來。
“退後!”
吳執應聲而動,在那些非人之物即將邁進樓梯間時,一劍將門掃上。十二道符紙如雪花般灑出,在吳執身後一一浮現,懸在空中,順著吳執劍尖所指,無風自動,將樓梯門死死封住。
金色的光芒在門上有規律的流動,形成一個簡單的陣法,將那些詭異行屍擋在門外。它們尖叫,嘶吼,哭泣,向樓梯間的三人傳遞著滅頂的痛楚與怨恨,瘋狂地拍打著門。
僅靠這倉促布下的陣法是擋不住。眼看著門震得越發厲害,哭叫聲錘擊著幾人的耳膜,那門上的金光流轉也漸漸凝滯。
吳執咬緊牙,不斷添上一層又一層的陣法,沈癡則用他的一身蠻力頂住門,直接對抗群鬼的衝撞。
沈癡滿頭大汗,衝著唯一一個閒著的任勇喊道:“腳!腳!腳!”
任勇低頭一看,三四隻扭曲的手從門下的縫隙伸進來,其中有一隻,已經抓住了沈癡的腳腕。
正是那隻丟了鞋的赤|裸的腳。
“怎、怎、怎麼辦!”
沈癡被這鬼手扯得重心不穩:“踩他,咬他,掰他手指頭,隨便!”
“用這個!”吳執擲過來一把匕首。
任勇死死盯著門下伸進來的鬼手,舉著匕首大吼一聲,又大吼了一聲,然後深吸一口氣,吼出了這輩子最響亮的一嗓子。
“你|他|媽的,”沈癡崩潰大喊,“倒是砍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任勇大吼著,視死如歸般閉上眼,一陣亂戳。吳執的匕首上好似附著了些特彆的東西,削鐵如泥,居然當真被任勇砍下了幾根指頭,但更多的攻擊,都好巧不巧的,朝著沈癡的腳丫子去了。
沈癡被任勇和鬼手兩麵夾擊,腹背受敵,隻聽一聲慘叫,頃刻間,便失去了平衡。
在吳執下意識閃避的0.01秒後,他驚訝的發現砸向自己的不明物體,長著一張白淨又熟悉的臉,該物體後仰著,一雙杏眼瞪得銅鈴一般大,正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仿佛在質問吳執,為什麼這麼沒義氣,為什麼閃得這麼快。
此時的吳執,或許還有機會扶他一把,或許沒有。總之,兩人的視線於空中交彙,下一秒,沈癡的後腦勺就狠狠親吻上了水泥地,發出了一聲蠻清脆的撞擊聲。
這瓜保生,吳執想,聽起來可不太妙。
沈癡躺在地上,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腦瓜子嗡鳴不止,好像有一百萬個蟬對著他耳朵尖叫。在他模糊的視野裡,隻能看見金烏大廈半舊不舊的天花板,然後一人探身進來,假惺惺的問他:
“沒事吧?”
吳執看著雙眼茫然,對自己的詢問毫無反應的沈癡,不由得多了幾分緊張擔憂,“沈癡?”
沈癡的雙眼漸漸有了焦距,落到他的身上。還沒等吳執鬆一口氣,就被拽著衣領子狠狠扯了下去。
吳執猝不及防,一個趔趄砸在了沈癡身上,耳邊悶哼一聲,熱熱的鼻息撒在吳執的臉上,顯得有些燙人,但他此時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處。
他的雙唇觸碰到了一個溫暖濡濕的東西。
沈癡似乎也有和他一樣的感受,因為他的眼中露出一絲疑惑,然後猶豫地,撅起嘴巴推了他一下。
吳執僵住了。
“沒了……沒了!真的沒了!”任勇驚喜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沈哥!鬼沒了!”
沈癡剛想說話,便意識到自己嘴上還貼著另一張礙事的嘴。於是他把吳執推到一邊去,一骨碌爬起來,趴在門口聽了聽。
外麵靜悄悄的,那些非人生物消失的無影無蹤,好似那些仍縈繞在耳畔的淒厲慘叫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隻剩下被任勇砍下的幾根青黑乾枯的手指節,零星散落在地上,作為他們又一次死裡逃生的證據。
“好小子,好!有膽氣!”沈癡大力拍了拍任勇的肩,“算我平時沒白教你!”
然後話鋒一轉,“不過嘛,準頭還是差了些。”
任勇順著沈癡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匕首尖上掛著一滴血,再一看,沈癡的左腳的襪子已經被鮮血洇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