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朱莉婭隻當他在說胡話,“你怎麼樣,還疼不疼?”
沈癡老實的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嘖,到底疼不疼。”
沈癡嘿嘿一笑,用被子蒙住下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眨呀眨的,看著朱莉婭。
朱莉婭失笑:“又來撒嬌,小屁孩一個,怪不得吳執給你念《彼得潘》。”她邊感慨,邊遞給沈癡一張紙,“真沒想到,你倆居然相處的不錯。之前打的那麼厲害,我還當你們水火不相容,怎麼偷偷交起朋友來了。”
沈癡接過那張紙,拿它揩了揩脖子上的汗,然後像貼符一樣,啪的貼在腦門上,用嘴巴呼呼的吹著它玩。
“他就是脾氣太古怪,動不動就生氣。”
朱莉婭噗嗤笑出了聲:“我怎麼看著你還蠻喜歡他的。”
沈癡沒聽出來朱莉婭的打趣,坦蕩蕩點了點頭:“我是喜歡啊。”
朱莉婭驚訝地看著他。
“他長得又好看,又大方,懂得又多,難道你不喜歡?”
朱莉婭鬆了口氣,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什麼叫喜歡,傻子一個。”
沈癡在朱莉婭這裡挨罵挨慣了,也不生氣,頂著腦門上的衛生紙,咧嘴笑了笑。
朱莉婭看著沈癡,一時心頭百般滋味,不知從何說起。
沈癡是她來到金烏大廈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她人生的第一個密友。她也曾試圖剖析過自己為何與這大腦發育不完全,小腦完全不發育的二傻子做朋友,得出的結論是,他們在本質上是一類人。
朱莉婭在一個非常傳統的東亞家庭長大,父親在家庭中缺位,母親便將在丈夫那裡被忽視的感情一股腦放在女兒的身上,她對朱莉婭與其說是母親,更像一個教官,一個投資人。
一個年少時早熟的孩子,長大後往往心理發育不良。以朱莉婭的才華,本不應該待著這麼一個沒有前途的大廈做管理員。她聰明,努力,進入集團半年不到,就做出業界罕見的驚人業績。
在同期進入公司的員工中,她的成績最優異,因為一次定崗考核的落敗,她自請離開總部,來到了金烏大廈。
彆人當她是自暴自棄,猜她一定會後悔,她也的確後悔了,直到她遇到沈癡。
搬家公司的師傅似乎是聽說過金烏大廈鬨鬼,把她和十幾包潦草打包的行李丟在路口便揚長而去。
蛇皮口袋的提手一扯便斷了,紙箱散開,鐵鍋哐啷啷掉在地上,裡麵還有一隻巨醜無比的棉鞋。半個街的人回頭看她,又轉過頭去,這種狼狽模樣這裡的人見多了,沒人上前幫忙。
一點點搬,早晚能搬完,但朱莉婭心裡知道,隻要自己一離開,這些東西怕就再也找不著了。
她坐在行李上發呆。遠處有個一頭紅毛又瘦又高的小混混走過來,佝僂著身子,活像一隻大蝦米,走近了才看出臉蛋似乎長得不錯,隻是造型奇葩了些。
那混混一路走過來,路過街邊的早餐攤就站住,直勾勾盯著人家,直到手上多一份免費的煎餅果子,才不吭聲的繼續往前走,邊走邊吃,狼吞虎咽。
煎餅果子,橘子,油條,煎餃,包子……
朱莉婭見過流氓,但沒見過這麼能吃的流氓。
那混混走到她附近,在旁邊一個賣餛飩的店裡拿了個馬紮坐下,捧著肉餅啃。他的啃法兒很稀奇,沿著邊緣轉著圈啃,從大肉餅啃到小肉餅,再到肉餅吃完,餅裡的肉餡掉在塑料袋裡,看著油,聞著香。
朱莉婭的肚子猝不及防的發出警報,那小混混開始還有點護食,顯得十分警惕,然後鬼鬼祟祟的打量了她一番,把剩的一個肉餅掏出來:
“三塊錢,賣給你。”
“肉餅攤子就在那裡,我為什麼要買你的?”
“一塊五也行。”
“你都沒給錢,我為什麼要給你錢。”
那小混混惱羞成怒,站起來,粗聲粗氣:“不買就不買,餓死你。”
他說罷就要走,朱莉婭又累又餓,還拖著一大堆行李,隻好喊住他:“等等。給你兩塊錢,不用找了。”
那紅頭發小混混分外驚喜,捏著兩個鋼鏰轉來轉去,又把視線放回了朱莉婭身上:“你喝不喝豆漿?”
“你有豆漿?”
“沒有。”
朱莉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瞬間明了:“你要搶他的豆漿賣給我?”
“不然呢?”
朱莉婭無語的看著這小流氓,又問:“一杯豆漿你要賣我多少錢?”
“一塊?”
“貴了。”
“那五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