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任勇的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許沈癡就是他逃不過的劫,總之,吳執的破防是上天注定的,就在他要求容易“拿把刀來剁了這蹄髈”的同時,沈癡抱著他大腿哭著喊媽媽彆離開我,用力之猛,幾乎要把吳執的褲子扥下來。
吳執的臉色難看程度又創新高,用力將沈癡的腦袋推開。任勇隻猶豫了一秒就加入了這場混戰,朱莉婭去扶吳執,不知被誰推倒在地上。
一片混亂。
容易,一個十數億資本的掌舵人,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這世間的風雨,在這一瞬間,還是呆滯在了原地。
他摸了摸自己的脈搏,不願意相信自己還活著。
一陣鈴聲響起,容易接通電話:“喂?菜到了?好,你在門口稍等,我這就下去取。”
“吳易!給我滾過來!”
容易不得不放開門把手,轉過身來。他歎了口氣,衝去衛生間,扯下一個像是毛巾的東西迅速打濕,在沈癡的臉上一通亂揉。
當吳執終於解開鉗製時,就看見容易正捧著沈癡的臉,溫柔地問:“清醒了嗎?”
而沈癡,頭上頂著一個破洞大褲衩,一滴水珠順著他秀氣的眉骨流下來,擦過眼角,像一顆破碎的淚。陽光為他渡上一層金光,白皙的皮膚玉一般柔和,他雙唇微啟,失神看著容易,點了點頭。
吳執被這紮眼的情景搞得更為火大,他捏著沈癡的下巴,危險地審視著他:“真清醒了?”
“真、真的。”
“那你說,誰是你媽?”
沈癡看看吳執,又看看朱莉婭,再看看吳執,再看看朱莉婭,舉棋不定。
吳執咬牙切齒:“說。”
最後時刻,沈癡理智回籠:“沒誰,沒誰,我媽走一年多了。”
吳執鬆開他,冷著臉回到座位上,其他人也揉著肩膀,活動著酸痛的四肢,坐了回去,隻有容易還蹲在沈癡旁邊。
吳執看著他,發號施令:“回來坐好。”
容易對自己強勢的長輩很無奈:“我得去取外賣,菜到了。”
“我說,回來坐好。”
沈癡抓抓腦袋,結果莫名其妙從頭上抓出一個舊褲衩子。他站起來:“我去吧,正好吹吹風。”
容易點了不少東西,足足兩大包,沈癡拎著食物,搖搖晃晃地回去,電梯在7樓停下,有個衣著清涼的女子撲進來,渾身顫抖,麵無血色。
沈癡被她一撞,塑料袋脫手,一些食物落到電梯外麵,沈癡忙伸腿擋住電梯門,將其一一撿起來。
那姑娘拚命扯著他,無助的搖頭:“不……不……快走,快走!”
“怎麼了?”
“有鬼!”
沈癡自顧自撿著東西,敷衍的應了一聲:“哦。”
那年輕女子拚命按著電梯按鈕,沈癡卻始終擋住中間,電梯門幾次將合未合,她顫抖著伸出手……
沈癡好似背後長了眼:“乾嘛,你要推我出去?”
沈癡沒想到她這麼著急,歎了口氣,退出電梯:“你走吧,我坐下一趟。”
電梯門緩緩閉合,沈癡這時才覺得這人有些麵熟,不知在哪裡見過。就在那女子驚恐的麵容即將消失時,一條細弱的胳膊伸出來,死死抓住沈癡的衣服。
她滿眼淚水:“我沒有騙人,你快跟我走,真的有、有……”
她說不出話,放聲大哭,整個人脫力倒在地上。沈癡嚇了一跳,忙將手上的東西丟開,把她扶進電梯裡。
“彆哭彆哭,你怎麼急成這樣,好好好,我先送你出去。”
那女子抱著沈癡如溺水遇浮木,哭個不停,沈癡則苦思冥想,怎麼也想不出這麵熟的女人是誰。
叮。電梯在一層打開。一段記憶猛然複蘇。
沈癡眼睛睜得老大,旱地拔蔥一般把人姑娘拔起來,三兩步走至窗邊,探身將其放到窗外的草坪上。
“喏,這有太陽,你安全了,不用謝。”
沈癡轉頭就跑,他想起這人是誰了,她是附近的站街女,是任勇之前偷窺的對象,沈癡研究男德的時候,還一時上頭打了人家的嫖客。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阿彌陀佛,可彆認出我來。
沈癡回到七樓,那兩大兜東西還在樓梯邊放著。他想了想,順著那姑娘跑來的方向走去。
一直走到703室門口。
門虛掩著,裡麵傳來一個男人驚恐的叫喊聲:“不可能,不可能,你已經死了!滾開!給我滾!”
周強的臉出現在門縫中,他看見沈癡,如同見了救星,大喊著:“救我!快救我!這裡有鬼啊!”
話未說完,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抓住雙腿,在地上掙紮拖行。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他大半的身子已消失在沈癡的視野中,隻剩一個沒用的隻會哭喊求饒的腦袋,和兩隻死死扒住牆壁的手。
沈癡喚了聲:“方圓圓?”
一個女聲:“是。”
“救我,救我!我給你錢,我給你錢!”
周強的鼻涕眼淚糊作一團,眼神中的絕望與恐懼是如此的真實,脆弱到讓沈癡很難把他和那日敲門的黑影聯係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