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強的手在沈癡的視線中消失,他咧了咧嘴,貼心地關上了門。
等沈癡提著東西回到927,氣氛已經回歸了當初的祥和。幾個人七手八腳將肉食處理好,下進紅湯中,薄薄的肉片一燙即熟,在調料中滾上一滾,便可以直接塞進嘴中。
大家紛紛動筷,往常最饞的沈癡反倒不急著胡吃海塞,去添上了一副空碗筷。
“這是……”容易問。
“我剛剛路過703。”
沈癡沒有多言,但眾人已然明了。
朱莉婭用力拔掉紅酒酒塞,發出啵的一聲:“痛快,這就叫報應。”
“血債就得血來償,咱這也算替天行道了,來,乾!”任勇舉杯。
容易沉默的飲下一杯,心知今日便是七日之期,猶豫道:“周強搬進來已有七日,方圓圓始終沒有拿定主意,怎麼偏偏今日……”
沈癡便將在電梯偶遇站街小姐的事說出,任勇起哄,聲音好似猿啼,朱莉婭借著酒勁兒大罵臟男人,看見容易卻突然住了口,默默灌下一杯。
“有件事情,似乎應該知會你們一聲。”吳執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們有些人覺得周強罪有應得,我也不否認這一點,隻是若周強死了,方圓圓又該如何處置?”
沈癡不解:“處置什麼?有什麼好處置的,我們幫她報了仇,不就結束了嗎?”
“可她總歸是死物,不能留於人間。”
“我知道你的意思。”朱莉婭接過話來,“你想怎麼做呢?”
他掏出一個錦盒,正是容易此前遞給他的。
沈癡探頭去看,見裡麵放著一串無甚光澤的舊珠子:“你還盤手串?”
吳執糾正他:“這是梵唄念珠,不用數了,一共18顆。”
任勇糊塗了:“你不是道士嗎?拿串佛珠做什麼?”
吳執沒有理會他,隻是將佛珠拿出,放到沈癡手上:“佛珠,意弗誅,若方圓圓手上不曾沾過血,便可用佛珠超度,助她再入輪回。”
“你什麼意思?”朱莉婭追問,“那若沾過血呢?”
一柄桃木劍擺上桌麵。
“不不不……”朱莉婭站了起來,“這不公平,她隻有原諒的權力,沒有不原諒的權力,這就是你說的讓她‘自行裁決’嗎?”
“天地之間,自有法度,這件事,我也無能為力。”
一股陰涼的風吹過,沈癡隻覺得後腦處被什麼東西掃了一下,旁邊的空座位處,莫名散發出陣陣寒意,好似放著一塊堅冰。
一滴淚,兩滴淚,無數的眼淚劈裡啪啦砸在空碗筷上。
朱莉婭同樣淚眼朦朧的看著空空的椅子:“周強他……”
一個穿著白色睡衣的女孩出現在椅子上,默默搖了搖頭。眾人鬆了一口氣,容易說:“我去叫救護車。”然後轉身出去了。
“他沒事,我沒有……”方圓圓低聲道,“我隻是不甘心。”
任勇歎了口氣,滿上那杯子:“不說了,妹子,喝酒。”
方圓圓抹抹眼淚,勉強擠出一抹笑:“謝謝你們幫我這麼多,我在康樂市舉目無親,就是覺得孤單,才會和周強……沒想到死後反而交到這麼多朋友,要是能在活著的時候,和大家吃一頓熱乎乎的飯,該有多好。”
說罷,便又哭了起來。朱莉婭和任勇換了位置,坐在她身邊細細安慰。任勇和沈癡也一人一句,儘力調節氣氛,讓方圓圓好受一些。
容易不多時便回來了,還帶回兩盒草莓,方圓圓細嚼慢咽,享受著記憶中的味道。眾人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如一群平常友人,在進行平常的聚會。
吃完飯,沈癡極力要求看個電影,他挑來挑去,選了一部恐怖片。
沈癡是真的不怕,任勇是人菜癮大。電影剛開始十幾分鐘,他就左顧右盼,就是不看屏幕,光聽著聲音都要瑟縮,直往沈癡身後躲。
沈癡被他拱得往吳執身上撞,吳執一臉冷漠地撞回去,由此引發一場戰爭。無枝可依的任勇隻好往另一個方向躲。電視裡的人被女鬼跳臉殺,任勇捂著臉喃喃自語: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一抬頭,方圓圓無血色的臉出現在眼前。
“啊!!!!!”
眾人哈哈大笑。電影結束,任勇還是心有餘悸,在大家開始玩“我從來沒有”的遊戲時,還是忍不住盯著方圓圓的手,生怕她多出一根,或少長一根。
朱莉婭想了想:“我從來沒有……去過歐洲。”
容易和吳執同時放下一根手指。沈癡大驚:“你去過歐洲?”
“怎麼?”
“你連洗衣機都不會用,我還當你是在哪個荒山上閉門修煉的呢。”
吳執有些生氣的抿緊唇,容易失笑:“他這麼有錢,怎麼會在荒山上修煉。該我了,我從來沒有和彆人同居過。”
沈癡、吳執、朱莉婭同時放下一根手指。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朱莉婭喝了口酒:“怎麼了,姐也是有故事的人。”
吳執看著沈癡抿嘴一笑,笑得他心裡發慌,果然,下一秒,吳執說:“我從來沒跪在地上認一男人當媽。”
頓時,震耳欲聾的笑聲從沈癡左右響起,容易一口酒噴出來,朱莉婭笑倒在地上,斷斷續續地跟方圓圓分享這段認男作媽的精彩故事。
捂嘴輕笑的方圓圓卻怔了怔:“媽媽……”
吳執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方圓圓環顧眾人:“我、我想見見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