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癡終於重獲自由的時候,臉蛋已經被熱氣蒸的通紅了。他坐在床上生悶氣,吳執站在書架前磨磨蹭蹭的不出去,假作不經意道:“要睡覺了嗎?”
沈癡硬邦邦的回答:“不睡,睡不著。”
“是被褥不舒服?”
吳執伸手按了按床墊,又捏捏被子,認真道:“這布料是偏硬些,我再給你換條軟的吧。”
沈癡一向抵擋不了彆人細致的關心,連忙趴在被子上:“不不不,不用麻煩了,我覺得蠻好的。”
“那你是……”
“可能,可能有些認床。”
吳執想了想,在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我來給你念個故事吧。”
他抽出的,是這書架唯一一本兒童讀物——《彼得潘》。沈癡之前受傷住院時,吳執給他念的就是這一本。
他在床邊坐下:“還記得上回講到哪裡了嗎?”
沈癡拉好被子,隻露出一個腦袋,老老實實回答:“記不得了,從頭講吧。”
吳執笑了笑,昏黃的小燈打在書頁上,字模糊一片,但他不需要看字,這個故事他已經記住了。
“有一個神奇的小男孩,他聰明、勇敢、調皮搗蛋,他會飛,能和星星說話,他叫做彼得潘。”
“彼得潘早早就離開了父母,所以他永遠也不會長大。他身上有許多奇怪的傳說,比如當孩子們死後,他會陪著他們走一段路,這樣他們就不會害怕了。”
“彼得潘是鬼差?”
吳執笑著,說不是。他看著沈癡,眼中是說不出的溫柔,催促他閉上眼睛。
吳執表現出了十足的耐心,和沈癡剛剛認識他時完全不同。他從彼得潘開始講,講他如何在溫蒂家丟了影子,如何認識了溫蒂。
沈癡聽得津津有味,有時會跟著笑,有時睫毛會輕顫,這些微小的反應讓吳執一半的靈魂醉了酒一般,暈陶陶的,而另一半還在儘職儘責講著故事。
“溫蒂說,她可以給他一個吻。但彼得不知道什麼是吻,就伸出手來,期待地等著。”
吳執的聲音放的越發輕柔:“‘你肯定知道什麼是吻吧?’溫蒂驚奇地問他。”
“彼得潘還在嘴硬:‘你把它給我,我就知道了。’為了不傷害他的感情,溫蒂遞給了他一枚頂針。”
沈癡閉著眼睛發問:“頂針是什麼?”
吳執也不知道,他猜測:“或許是個玩具?”
“‘現在,’彼得說,‘要不要我也給你一個吻?’溫蒂把臉湊近了他,儘管這樣做有點失身份。但彼得隻是在她的手裡放了一枚橡樹的種子。於是,她把臉慢慢挪開,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他居然不知道什麼是吻!”沈癡驚異,“那為什麼彼得潘會給溫蒂一個種子?”
“因為他覺得,吻就是心愛的東西。”
吳執的眼神是如此輕柔,落在沈癡的臉上,唇上。鬼使神差的,他問道:“你知道什麼是吻嗎?”
沈癡的反應並沒有出乎吳執的意料。他似乎感覺被小瞧了,“切”了一聲,神情十分不屑一顧,然後撇了撇嘴,不甚滿意的皺了皺鼻子,虛張聲勢的反問道:“我當然知道,你、你知道嗎?”
沈癡閉著眼睛,他一貫豐富的表情因此顯得柔和了許多,這讓吳執可以隨心所欲的看著他,觀察他的每一分表情,但看不到那雙圓圓的眼睛,吳執又不免心生遺憾。
他徹底醉在這靜謐的夜裡。吳執彎下腰,吻上了沈癡的唇。
我不懂吻,他想,沈癡,你教教我吧。
他吻了許久,或許有一萬年那麼長,又或許隻有一瞬。不知趣的春風卷起窗簾,吹走了他的醉意,清醒的吳執忽然失去了剛才的勇氣,他不敢去看沈癡的表情。
“你早點休息。”
說完這句,吳執倉皇的離開了。
關門聲,腳步聲,悶在被子裡的傻笑聲,翻滾聲,窸窸窣窣的摸索聲,關燈聲。
沈癡拉好被子,很快,便甜蜜的入睡了。
他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上午九點,金烏大廈419室。
吳執在客廳轉了一圈,看了看客臥緊閉的房門,轉悠到廚房,擦了擦灶台,重新洗了一遍碗,轉身去看那房門,依然緊閉著。
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在書架前翻了翻書,站在窗前出神,然後下去折了一支新鮮的槐花枝。還是沒有人從那扇門裡出來。
客廳的桌子,不知怎麼,突然就擋了吳執的路。他背著手站著,悄悄推了它一把,又踢了它一腳,桌上的果籃被震倒,幾顆圓圓的蘋果橙子紛紛跌落,滾出去好遠,發出幾聲響亮的撞擊聲。
他支起耳朵聽了一陣,又將東西一一撿回來。
房門被輕輕打開,床上那人睡得正香,吳執一向自傲的耐心又神奇的回來了,於是他決定再等一個小時。
下午一點半,沈癡終於醒了。他揉著眼睛暈暈乎乎靠在門框上:“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