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對南港的刻板印象和有限認知,應覺月覺得大爺是個有錢人,不為盈利,隻為出來體驗生活。
店內再無其他人,應覺月喊了一句:“老板,做生意嗎?”
這人一動不動。
應覺月走近他,手掌作扣門手勢,敲了敲他的肩膀,仍然沒有反應。她提高音量:“老板,刮台風了。”
這人一瞬驚起,蒲扇滑落在地上,露出一張知天命年歲的臉,雙腳胡亂找著拖鞋,嘴裡跑出一連串話:“我的繡球花、太陽花、茉莉花、長春……”
“騙你的,抱歉。”應覺月一手插兜,平靜道。
老板定格在搖椅上,往門口望,片刻後蹙眉看向她:“……下次彆這樣叫醒我了啊,靚女。”
“實在叫不醒你。”應覺月把蒲扇撿起來,在空中扇了兩下後還給他,直入主題:“我想買一輛可供日常和上學用的單車。”
老板了然,雙手整理寬大的衣領,大金鏈被他拉出來在領口處擺正。
……還真是體驗生活的。
“唉,小夥子怎麼不進來啊?”老板再一次看向門口。
應覺月轉頭,看清來者,心裡直歎:怎麼又是他。
程昀穿著卡其色的長款風衣站在門外,對上她的眼睛時微微側頭,唇角升起明顯的笑意。
老板的“起床氣”完全散去,很是熱情地招呼著:“來來來,先坐下來飲杯茶,我們慢慢談。”
“我不是路過的。”程昀入座前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應覺月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老板一看就是個老茶客,泡茶技法很專業,應覺月以前在紀錄片裡看過一模一樣的,路襄父母也是這樣手法。
兩杯茶斟好,兩人道謝,開始飲茶。
“膨風茶。”程昀說。
老板喜出望外,其實注意到這兩個孩子聞香和品茗的茶道禮儀時,他就已經很意外了,沒想到男生還能說出茶葉名稱。
“還挺懂。”他興致勃勃地問,“你們平時喝茶嗎?”
應覺月放下白瓷品茗杯,溫聲道:“朋友的父母很喜歡,每次去玩大家都會喝茶。”
老板了然,又看向程昀。
“東方美人茶,我媽媽很喜歡,我算是耳濡目染。”程昀邊說邊給三個人續杯。
應覺月本來想說謝謝,但“謝”字出來一個音節,程昀似笑非笑的眼神讓她的這句話拐了個彎直接回去了。
“所以是家裡大人一直帶著喝茶的?”老板品著茶,好奇往細裡問。
“不是,”程昀否定,又輕描淡寫道:“我父母經常出差,最長的一次出國了小半年,我都是自己一個人喝。”
應覺月握著品茗杯的手一頓。
所以,那天獨獨三樓的房間亮著燈,今天兩幢彆墅皆是漆黑一片,原因都是家裡隻有他們自己。
應覺月將茶一飲而儘,覺得嘴裡甜醇的滋味變得又苦又澀,跟沒熟的酸葡萄一樣。她眼瞼垂下,凝視著茶幾上玻璃公道杯裡橙紅明亮的茶湯。
程昀敏銳地發現應覺月的情緒變得低落,跟老板三言兩語結束對話,道明此行目的:“我想買一輛單車,上學用的。”
“喲,巧了麼不是。來,我給你們介紹。”
老板為人公道,詳細地說明各個車型的優劣,挑了幾輛適合的單車推薦給他們。期間,應覺月情緒好轉,時不時主動跟程昀說話。
老板一手撐著車把,這才反應過來:“你們是同學啊?”
程昀剛想回答,應覺月先他一步:“我們還是鄰居。”
“那怎麼沒一起過來?”老板拍拍車座。
“問他。”應覺月說。
程昀偷看正在認真選單車的鄰居,不自然地反手撓了下後頸,低聲道:“下次一起。”
老板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住了,介紹完單車又開始介紹自己。他姓陳,土生土長的南港人,早年是花卉批發市場的老板,現在身體不如以前硬朗了,所以開了個車行,一兒一女都在外地工作,年薪百萬,妻子熱愛運動,跳廣場舞去了,留下他一個不愛出門的看店。
最後,應覺月買了一輛捷安特莫曼頓,有後座和車籃,方便放東西。程昀本來也想買個這樣的,隻不過被陳老板嘮叨了一通,說他一點都不酷,而且店裡沒有這種款式的了,他最後選了捷安特escape2。
“下次一起來喝茶啊!”陳老板叉著腰,衝兩個少年人騎車的背影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