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嫵回頭看他:“不是說要寫字嗎?”
他連連點頭,快步走過去,將紙張鋪好,拿了筆,沾了墨,雙手奉上。
月嫵接過筆,以筆頭抵著唇角,略微思忖一番,回眸看他一眼,眸中露出狡黠的笑,提筆用小楷在紙張上寫下: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這是...這是寫妻子思念丈夫的詩句...
她知曉嗎?
溫慎心中有些亂。
月嫵半分沒察覺,她隻是單純認為這句詩的前半句寫的便是溫慎,甚至還有些小得意,問:“我寫得如何?”
溫慎不知她問得是這句詩還是這書法,又怕是自己多想,隻能硬著頭皮回答:“甚好。”
“那我以後能和你一起抄書賺銀子。”月嫵眉眼彎彎,臉上的酒窩越發明顯。
溫慎想要避開眼,卻又覺得這樣太過心虛,強忍著紛亂的思緒盯著人看。
“我若能賺到銀子,你可以不可以買一些好吃的?”單吃那窩頭實在沒味兒。
溫慎反應過來:“這個季節吃食不多,家中的口味確實單薄了一些。”
可以前即便是到了冬天最冷的時候,她也什麼都能吃到。
她並不覺得自己挑剔,隻怪窩頭太不太好吃:“你要抄什麼書?我現在便可以抄。”
溫慎給她找出紙張:“你若想抄便先抄寫《增廣賢文》吧,《水經注》我抄了一些了,後麵變換字跡不好。”
她鋪好紙,拿起筆便開始寫:“也行,《增廣賢文》我也讀過。”
溫慎隻彎了彎唇,並未答話。
月嫵寫了幾行,覺得還算順手,便擺了擺手,打發人出去:“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好。”溫慎沒再盯著她看,轉身出門。
她也不太在意,自己寫自己的。
隻是沒一會兒,她便寫了個錯字,紙張算是廢了,她又抽出一張新的繼續寫。連續廢了好幾張紙後,終於寫順手沒再錯過。
日中,略微昏暗的日光從窗外照進來,她放下筆,伸了個懶腰往門外走。
行至門前,見溫慎要進來,她又退回去,與人彙報:“我快抄完了,但不好意思啊,寫壞了幾張紙。”
她話是這麼說的,語氣裡卻半點兒不好意思的情緒都沒有。
抄一本書賺的銅板也買不了多少紙張,但溫慎並未生氣,反而安慰她:“不要緊的,我第一次抄書也是這般。”
她順著話頭往下:“我也是前兩頁老是錯字,不過後來便沒有了。”
溫慎微微頷首,附和應是。
月嫵一點兒沒往心裡去,捧著肚子,絲毫不將他當外人,連一聲溫公子也不喚了:“我餓了,你做飯了嗎?”
“已煮好了,就是來叫你吃飯的。”溫慎解釋一句,走在前頭,領她去廚房裡。
鍋蓋揭開的一瞬,香味兒從裡頭冒了出來,月嫵立即伸著脖子去看。
燉的蘿卜,裡頭好像放了肉,還有點兒油花子漂著。
她忍不住舔了舔唇,退開一步,讓溫慎去端菜。
廚房裡就是小木桌子,溫慎直接將飯菜盛了放在桌上,月嫵沒等他招呼便坐下來,夾了塊蘿卜往嘴裡塞。
說實話,她本來不抱太大希望的,但蘿卜進入口中綿軟化開,鮮鹹的味道在舌尖綻放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亮了。
“溫慎,你做飯真好吃。”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直接喚上了大名。
溫慎微微一愣,不知手中那雙並未用上的公筷還要不要遞出去。
月嫵又夾了一塊蘿卜放進口中,見他不動,催促道:“你也快吃呀。”
一時竟分不清到底誰才是客人了。
溫慎無奈放下公筷,坦然吃飯。
美美吃飽,月嫵客套兩句:“用我洗碗嗎?”
“不必。”溫慎道。
那她就放心了,再沒任何顧慮,腳步輕盈回到炕上躺著。
彆說,她頭一回睡炕,感覺還不錯,很暖和,而且熱氣一上來,褥子上那股淡淡的澡豆味道漸漸濃鬱,很好聞。
她趴在炕上,頭埋在枕頭裡深嗅一口。
溫慎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他沒有午休的習慣,不知她已睡下了,見門開著,便想著進了門檻再敲門,他哪兒能知曉會撞見這個。
床上的人已發現他了,抬著一張精致的小臉,笑得燦然:“溫慎,你的澡豆子裡加了什麼東西,好香呀。”
溫慎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他現在真懷疑眼前的人是山上狐狸變的了。
“抱歉,未敲門便進來了。”他後退幾步,一路退到門外,再看不見裡頭的人。
“喔,沒事啊,我沒脫衣裳。”像是要證明,月嫵甚至還爬下床,提著裙子跟出來,“你用的什麼澡豆子?”
溫慎轉一點兒身,背對著她,道:“普通皂莢而已。”
月嫵追過來,站在他跟前,抬眸看著他:“那為何那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