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去見他們。”宋向暉似乎連說說話都沒什麼力氣“我叫你們準備的準備好了嗎?”

宋向暉走進昏暗的審訊室，白亮的燈光照著他的全身。

呂致遠屬實是被他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嚇了一跳：“宋老師？”

“嗯？”宋向暉勉強露出了個微笑，艱難地支著椅把手坐了下來。

“宋老師！”也不知道呂致遠在期待著什麼“你終於來了。”

“剛剛小喬和其他人審的時候他一句話也不說,硬是說要你來審。”一旁的老刑警無奈地拍了拍宋向暉的肩膀歎了一口氣“靠你了。”

宋向暉微微點了點頭“辛苦你們了。”

“宋老師，宋老師……”呂致遠像是犯了什麼病一般“我們繼續聊……”

“好啊。”宋向暉笑道“聊完你可以告訴我事實嗎？”

“可以，可以！”呂致遠激動道“我一定會，一定會講的……”

“有什麼想問的你問吧。”宋向暉的聲音沙啞但是很溫柔。

“這怎麼……怎麼搞得這麼像嫌疑人在審問隊長……”樓祺忍不住結結巴巴道。

“隊長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喬竹道。

“宋老師，你是怎麼考上雙一流院校的？”呂致遠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在高一的時候就已經學完了高中的所有課程,之後的那兩年就開始複習——我記得我英語不好，我就專攻英語，每天都在記單詞記短語……”

“那宋老師你其它科目呢?”

宋向暉聽到這話時怔了怔，不過立刻開懷笑道“我理綜290以上，數學145.語文140，所以就英語欠點……也就125吧。”

眾人震驚，主要是因為宋向暉說這句話的時候像在嘮家常。

樓祺伸出手指算了算……總分700分左右。還有估低的風險。

也難怪嫌疑人會如此執著於知曉宋隊長學生時代的成績。

“宋老師……您這種成績，考公大真的是屈才了……”嫌疑人目瞪口呆感歎道“您為什麼，為什麼要當警察……”

不得不說這句話直接明了地道出了全刑偵支隊人員的心聲……

“因為當警察,這是我從小就想的。”宋向暉笑道。

“你就應該去乾科研,當程序員。”呂致遠似乎情緒激動“我做夢都想有你這樣完美的成績,我做夢都想考985.211,憑什麼你具備了這一切卻不好好把握,好好珍惜……當警察有什麼用！還不是得低三下四受人白眼,而且還對社會發展沒有任何的用處！”

“不,這就是你膚淺了。”宋向暉笑道“當警察對社會的用處可大了。”

“什麼?”遭到宋向暉的反駁,呂致遠似乎有些接受不了。

“社會不安寧怎麼發展？”宋向暉緩緩開口“警察就是為了這個社會而存在的職業。”

呂致遠欲言又止,換來的卻是一片沉默。

“都是高中生了，社會賦予了警察什麼職責想必你也很清楚。”宋向暉微微眯起了眼，笑意盈盈。

“抓壞人?”

“不”宋向暉的笑容凝固“是抓你這樣的人——

所以，你是壞人嗎?”

“所以你一開始就是來抓我的嗎？”呂致遠撐大雙眼,瞳孔縮小“宋老師？”

宋向暉凝固的笑容一寸寸地融化。

“我不是什麼壞人,宋老師。”血絲漸漸充斥他的雙眼“我隻是想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我做錯了什麼？我怎麼就是一個壞人了？！”

麵對嫌疑人的失控,宋向暉一言不發。

“你說你會幫助我考上好大學的！你說過的！”呂致遠一下子眼淚湧了出來“我還要考好大學，我還要留在清北班……哦對了對了……我要校考了宋老師,我得回去複習，如果這一次……如果這一次再考不好的話胡校長就不讓我待在清北班了……我還要回去修改我的編程……我要拿獎……”他像個瘋子一樣蹬著雙腳，因雙手被禁錮無法掙脫，他絕望地痛哭“求求你了宋老師……求求你了……”

“抱歉。”宋向暉平靜道“你沒機會了。”

顫動霎時停止,呂致遠傻傻地望著宋向暉，漸漸鬆開了緊握的拳頭。指甲已經深深地陷進了他的肉裡，以至於一下子拔出來時，血從那瘮人的指印中滲出,他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乾乾淨淨,像是受到了什麼無法承愛的衝擊，腦子裡的一通亂碼被一隻無形的手打回了原形——那是一個極其繁瑣的編程,還原著自己和宋向暉初見的一幀一幕。

“你真的……真的好厲害。”呂致遠一遍遍地翻看宋向暉所製作的編程,一遍遍地驚歎“你是程序員嗎?”

宋向暉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是。”

呂致遠似乎完全忘記了剛剛電腦上那痎人的東西給自己帶來的恐懼,此時此刻對於眼前這男子有的隻是崇拜與豔羨。

“宋,宋老師……”他小心翼翼但是又十分大膽“我能叫你宋老師嗎……”

“可以。”宋向暉友善地點了點頭。

“你可不可以教我編程？”呂致遠一臉期待道“如果不行的話也沒關係，那可不可以跟我講解一下你剛剛製作的編程？”

他甚至為了獲取那麼一點知識，不惜讓宋向暉打破自己的禁忌。

——這是在宋向暉的意料之外的。

不過宋向暉沒有猜錯的是，他對於學習已經魔怔了。

呂致遠不過是眾多學生的其中之一，不僅要承受升學的壓力，還要承受學校優勝劣汰的激烈競爭——這就是典型的“中國式教育”。

強大的雙重壓力壓迫得他無法喘息,失去理智。漸漸地將他逼成了一個隻會死讀書的傻子,開始偏執於學習,認為唯一的出路隻有學習。

人人都笑範進,人人都是範進。

“學曆不但是敲門磚,也是我下不來的高台,更是孔已己脫不下的長衫”。

宋向暉一直以來都是尖子生,雖然他沒體會過現在學生的難處，但是他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學習的壓力給學生帶來的痛苦。

學校隻注重成績,將一個正常人活生生地逼成了偏執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