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潑滿了腥紅的顏料，血順著窗戶外簷一滴一滴地落下。

周允顥感受著自己的血一點點流乾流儘，就像生命在不斷倒計時。

他七竅流血,最後所見的,是被血紅所模糊了的昏暗。

他到死都沒見到他的好朋友，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死於好朋友的手下。

“周允顥為什麼要將頭探出窗外？”

“如果在約定地點等待對方卻沒有見到人,換作是你怎麼才會將頭探出窗外?”宋向暉眯著眼盯著齊燁。

齊燁被他盯得怔了怔,躲閃了一下眼神“有人在樓下叫我？”

“對。”宋向暉按上了筆頭,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一個人不能完成的事幾個人總可以。”

“周允顥、周允顥!”

周允顥跌跌撞撞來到窗邊,他雙手撐在框上,儘力探出腦袋,他聽到樓下有人叫自己,不過他什麼也看不清。

“周允顥!周允顥……”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半夜叫你的是人還是鬼。

——“我，我不知道周允顥是怎麼死的!”呂致遠怒吼道“你憑什麼說我知道,你有什麼證據!”

“你不是說,你會把事實一五一十地講出來嗎?”宋向暉笑道“你講事實了嗎?”

“四五二十五號那一天，你約周允顥出來，你知道寢室東部樓絕佳的地理位置,所以你就選擇了那裡為作案地點。”宋向暉的聲音略微沙啞，卻一點兒也不影響音線的平穩“寢室東部樓除了澡堂，極少人會去這裡，甚至樓外都沒有路燈。”

宋向暉停了下來，觀察著呂致遠，一個精神崩潰的十七歲高中生。

呂致遠臉色慘白，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細細的汗布滿了整個額頭。之前專案組還將4.25案和5.1案歸為係列性殺人案時，曾一度認為凶手是一個因自身條件不足而自悲的人,因為不論是4.25案還是5.1案的死者都是長相，成績都十分優秀的學生，所以死者也有遭人嫉妒而被殺的可能性。

宋向暉看過呂致遠的成績單,呂致遠雖然並不是一個天生聰慧的人，但是他經過自己的努力，成績一直都在提高，考上了市重點高中，考上了市重點高中的重點班,他以為這就等於一隻腳跨進了重點大學的校門——

可是現實卻是殘酷的,在考上清北班後他發現自己真的隻是一個井底之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論是清北班還是尖子班,群英薈萃，個個都是經過層層選拔精心挑出的人才,文科理科的尖子生。

而且這些尖子生不僅僅成績好，還個個都學習刻苦.勤奮努力。

在這種高強度的學習環境之下，呂致遠無法有絲毫片刻的懈怠，也不敢有任何的放鬆。因為腦子裡如果不被學習占據,他就很有可能會有被刷下清北班的風險。

這可是他拚儘全力才考上的清北預備班,換作任何人,都不會甘心自己所有的努力至此功虧一潰。

可是在一次成績不小心下滑之後,他原本就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心理出現了裂痕。

“你叫周允顥出來的借口,是關於市中學生編程大賽吧。”

在又一次成績失敗後，校長約談了他。

“你的成績放在普通班還好，放在清北班簡直就是垃圾！”

校長毫無底線的嘲諷將他那可憐的屏障一擊而碎。

“你看看人家周允顥,成績這麼優秀就算了,還全能！”

哦對了,周允顥。

周允顥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上小學,初中、高中。

“……” 呂致遠被扇得偏過臉,這一掌似乎要將他鑄下的所有都擊垮。

他眼淚拚命地含在眶中，臉上火辣辣的痛直鑽心。

“你太讓我失望了。”他的媽媽像廢紙一般擰著他的成績單“為什麼人家周允顥次次都在班裡名列前茅，你為什麼次次都考不過周允顥!”

“你和他一起長大的,你為什麼不多學點人家,你為什麼一直以來都讓我這麼操心,你為什麼要和你爸一樣讓人不省心！我已經很累了！”

嗯。又是周允顥。

他生活在單親家庭裡,媽媽對他的學習要求嚴格得幾近窒息。從小到大,媽媽一直熱衷於將周允顥與自己作對比,周允顥一直就像一個彆人家的小孩一樣活在呂致遠的世界中,隻是後來熱衷於將他們兩個作比較的人多了一個老師而已。

“我真羨慕有周允顥這樣的兒子。”

“資質就在這兒了,你就是比不上周允顥。”

“周允顥這麼厲害,呂致遠你天天和他在一起玩不嫌丟人嗎?”

……周允顥就像上帝都在追著給他喂飯吃,無論什麼東西都很優秀。要成績有成績，要長相有長相。從小到大，他都是最耀眼的那一顆星，璀璨而又刺眼。

呂致遠真的很羨慕他,真的很羨慕像周允顥這樣子耀眼的人。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這次編程大賽能拿獎,我就讓你留在清北班。”

“這次編程大賽,你如果不拿個獎項回來，你就彆叫我媽！丟不起這個人！”

“這次編程大賽不用說,肯定又是周允顥拿獎”

……

周允顥周允顥……什麼東西都是周允顥!

“儘管你跟周允顥約定在那種鬼地方見麵，出於對朋友的信任他還是選擇了赴約。”宋向暉咬著牙硬是忍住了渾身的酸痛“你們約定在四月二十五號晚上八點半在男生寢室東側樓二樓見麵,周允是準時到了,而你不僅推遲了五分鐘.還去的是三樓的澡堂。"

呂致遠癡傻般瞪大著雙眼，雙管在無法克製地顫抖.

"你為了此次謀殺,特意準備了一個很大的盒子,將從鋼琴室偷拿來的鋼琴線一圈一圈地級入.再把洛中各服洗漱用品放在上麵遮蓋,就什麼也看不到了"宋向暉蒼白地笑道“這樣所有人都會以為你僅僅隻是去洗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