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羿修 詭計多端釣係男(2 / 2)

“你也是來麵試的?”傲慢的語氣。

“是的,第五個進去麵試的就是我。”

“我是第四個。小姐以前哪家公司高就?”

“呃……一家不知名小公司。”鐘慈不想說出餘香二字,刻意擺低姿態想含糊過去。

“噢,我之前一直在香港MNS搞動效設計。”

“我是第六個!”

突然,沙發另一頭一個女士插話道:“顯然,我提前得太早了,得耐心等一個半小時才能進入那間會客室。”

這是個看起來特意做了全身美黑的姑娘,塗著紅唇,帶鑽的流蘇耳環非常奪人眼球。

美黑小姐的氣場開得很足,渾身的禦姐範兒,但年齡應該隻比鐘慈略大一點。

她上身隻穿了一件修身平紋白襯衣,搭配一條過膝質感極好的黑裙,腳踩一雙十厘米的Dior蕾絲刺繡高跟鞋,烈焰紅唇,太颯了,讓鐘慈沒膽兒正眼瞧她。

“你好。”鐘慈虛看過去,微笑打完招呼,迅速扭回腦袋。

“你好,我叫Cindy。請問你麵的哪個崗位?”對方還挺有禮貌。

“角色技術藝術家。你呢?”

“籲——幸好我們不是競爭對手。我是今天Shading Designer(渲染設計師)的麵試候選人。”

沙發區三人隨便閒聊著,十分鐘後,一個頻頻用手背擦著臉上虛汗的男子輕輕開門走出麵試會客廳。

“嗨朋友,麵試感受如何?”Cindy起身走上前,大方地詢問。

“Not bad(還不算糟)。不過我運氣太糟,麵到一半Mr.Hugh竟然出現了,彆看他頂著張俊臉,說話也溫溫柔柔的,但一字一句都跟刀子似的犀利。後半場我簡直如履薄冰,瞧見沒,這滿頭大汗就是他嚇出來的。”

Cindy大殺四方的氣場頓時也亂了,小聲驚呼道:

“Mr.Hugh?Oh my god,他怎麼來了,我朋友說Hugh在專業上特嚴厲特挑剔,每次他來過我朋友團隊的項目,整個組的人都提心吊膽的。啊啊啊,為什麼我不是前麵兩個候選人,要命。”

紮武士頭的傲慢男子此刻也坐立不安起來,盯著擦汗男,沉痛說道:“從你開始麵試難度係數呈指數級彆增長,shit,前麵那兩個麵試的候選人踩了什麼狗屎運。”

鐘慈在一旁安靜坐著,顯然無法輕鬆參與進他們三人的談話。

老實講,這幾位要麼曾經在國外留學,要麼曾經在國外工作,要麼為了看展出國比出省還多,與這種“洋派”先生小姐共處一室,鐘慈這種從小連旅遊都沒出過海圳的“土鱉”,壓根沒法與他們同頻。

Cindy和武士頭男倆人,或自己或朋友引薦,都曾在某些公開場合接觸過Bill,雖不至到深交的程度,但好歹做足了功課,知道接下來麵試時要怎樣“套近乎”,誰知,中途殺出個程咬金,來了個“魔頭”,他倆頓時方寸大亂。

不過,從他們吐槽帶擔憂、零零碎碎的話語裡,鐘慈聽出——這位Mr.Hugh才是決定本次麵試結果的重要人物,因為他是Bill的頂頭上司。

上周HR小姐電話裡隻說了Bill要來麵試,並沒有提及麵試官還另外一人。等等,Hugh?

鐘慈忽然記起二麵溝通前,Julia小姐有向她提過Bill如果有空進行麵試,很可能Hugh也會參與。

天呐,她竟然忘記這麼關鍵的事情了!啊啊啊,亡羊補牢猶時未晚,鐘慈立刻掏出手機進行網上搜索。

她隻找到一條有用的信息。

Hugh Redmayne,目前TRC的實際執掌人,因為這是他的家族企業,此外他本人不僅是DP的大股東之一,還是DP的首席創意顧問。

十年前,他導演過一部動畫長片電影《靈界尋夢》,這也是他唯一一部麵世作品,卻一口氣斬獲六座奧斯卡大獎,票房也成功躋身當年全球最賣座的商業電影前三,是個傳奇人物。

不過他很低調,在網上找不到一張他的照片,連那次頒獎典禮他也選擇缺席,看來他很注重隱私保護。

此時,紮武士頭男已經進入會客廳接受麵試,Cindy拉著這個剛一頭虛汗麵試結束的小哥積極交流著經驗——要如何對兩位boss投其所好,爭取留下好印象。

鐘慈隻能在一旁乾坐著,苦澀微笑。

終於輪到鐘慈進房間麵試了,她拘束地垂眸完成一係列的敲門、開門、關門動作。

暗暗給自己打完氣,她抬起頭,忽然愣了。

那個曾經遞給她擦淚紙巾,最後又在公園突然發病栽在自己懷裡的先生,他此時正優雅地坐在一個獨立白沙發上。

一身奢靡的複古黑西裝,領口彆著一隻綠寶石胸針,奪目吸睛,配上那張英俊的冷臉,鐘慈恍惚覺得自己走進的是攝影棚,一個正在給男模拍雜誌照片的攝影棚。

“是你!”鐘慈驚訝地看向他。

可是,對方麵無表情,隨意睨了眼她就淡淡收回目光,一副素不相識的上位者姿態。

場麵頓時尷尬到令鐘慈腳趾扣地。

“鐘小姐,你認識Mr.Hugh?”屋裡另一個人開口詢問。

“不……不認識。”鐘慈擠出一絲笑容,“我剛才認錯人了,對不起。”

“請坐。”這人說話麵帶微笑,“我先自我介紹,我叫Bill,是DP總部公司的董事總經理,這次被老板從美國派到海圳,擔任分公司總裁。”

Bill是個亞裔長相、麵容和藹的光頭胖子。

隨即,他很恭敬地看向那個坐在獨立白沙發上的男人:“這位是Mr.Hugh。”點到為止,並不過多解釋。

鐘慈嘴角忍不住小幅度地抽搐,鎮定好幾秒後,她主動向這兩位問起好:“上午好,Mr.Hugh,Mr.Bill。我叫鐘慈,麵試角色技術藝術家這個崗位。”

“鐘小姐如果你準備好了,麵試可以正式開始。”Bill微笑著說。

兩分鐘後鐘慈簡單自我介紹完畢,恭敬並緊張地等待兩位老板的提問。

這種層次的老板親麵,他們不會還停留在專業技能的考察,更多是專業以外的壓力麵。

“鐘小姐,你是對色彩更敏感,還是對感受?”Bill先做一點寒暄,輕鬆下氣氛。

“色彩。”

“可是對感覺擁有較高的敏感度,更容易獲得創作靈感。”果然上句話是設了陷阱的。

“您也說了是‘更容易’,而不是‘隻能’,所以短板可以通過其他途徑來彌補。”鐘慈遊刃有餘回答,不知不覺兩人進入正式交流。

“如果片子的娛樂性不足,應該立刻從哪個角度尋找原因?”

“角色特征。因為笑話裡受害者的個性決定了整件事的好笑程度。”

“認同。”

“……”

十分鐘的高強度對答結束後,鐘慈心臟比平時跳動得更快。

這時,Bill像朋友閒聊似的口吻,問道:

“一個池塘裡的荷花,第一天開一朵,第二天開兩朵,第三天開四朵……到第30天正好開滿整個池塘,那麼開滿半個池塘是第幾天呢?”

鐘慈表情一滯,腦子卡機半秒,旋即訥訥地坦白:“Bill先生,您說的這個是心理學上的‘荷花效應’。我曾經看過這個知識,所以它的正確答案是——‘一天’。”

“很好。輕鬆一笑後我們回歸正題。”Bill笑了笑,身子往後靠在椅背,“說說你離開上家公司的真正原因。”

他的重音放在“真正”這個詞上。

“我……我……”鐘慈沉聲如實交代事情的前因後果,忐忑無措地等待對方反應。

這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做錯事了,心虛,而是她不清楚餘香背地裡是如何造謠抹黑她的。

此前幾輪麵試,麵試官們都是一群外國人,他們在聽了鐘慈的解釋後,或許是西方思維,公事與私事分得很開,又或許是他們並不知道誠信聯盟上的“黑料”,他們對鐘慈的遭遇都表達了同情與安慰,並未在這件事上故意刁難她。

可是,現在不同了,這在海圳,是誠信聯盟隻手遮天的海圳。

有些事隻要被有心人故意帶了節奏,真相被掩蓋被扭曲,不久白的就能變成黑的,鐘慈處於劣勢地位,百口莫辯。

Bill抬起眼直視著鐘慈,繼續向她施壓:

“這樣,我換個方式提問——在我們對外公布招聘需求後,陸續收到很多海圳同行的‘善意提醒’,甚至我被邀請擔任‘陽光聯盟’榮譽協會主席,在這裡我們看見了餘香對你的一些評價,請問你有要向我們解釋的嗎?”

沉默片刻,鐘慈抬起眼,眉宇間的光明磊落顯出來,鄭重地說道:

“我沒有解釋的話語,因為事實本身就很簡單,我救了一條凍僵的蛇,可它蘇醒後反過來咬我一口,對於整件事我問心無愧,雖然我不清楚餘香在‘陽光聯盟’如何形容我,但我可以莊嚴發誓——工作我兢兢業業,對得起拿的每一分工資。”

Bill仍然麵帶微笑,說的話卻像一把剔骨刀:

“那麼,為何事後沒有哪位同事,或公開或者匿名地替你澄清。如果一個人這麼形容彆人,可能事實有待考證,但一百個人都這麼說,是不是……”

“不是!”鐘慈打斷他的話,鼓著一肚子氣,似乎又回到百口莫辯的那天,“那也不能都證明這一百人說的全是真話。”

“Bill先生,中國西漢時期,有本國彆體的史書叫《戰國策》,裡麵講述了一個‘三人成虎’的故事。即便我們接受的教育、曆史熏陶存在差異,但東西方的聖人們對善惡、對智慧都有大同小異總結了一個同樣的真諦,這個詞就叫——問心無愧。”

最後,鐘慈漲紅著臉,擲地有聲說了這麼一句:

“Bill先生您可以因為餘香的評價不錄用我,但我還是想告訴您一句真話:從餘香離開及到昨夜,我沒有做過一場噩夢,經得起神靈的任何拷問。”

Bill認真打量了她一眼,轉頭問道:“Hugh你有想問的嗎?”

“沒有。”多麼簡單、冷漠卻極其打擊人的回答。

他全程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氣質優雅,卻渾身散發著一股威嚴的壓迫感。

這時Bill噙著禮貌的微笑,說道:“那麼,鐘小姐今天的麵試就到這裡結束。”

前麵的候選人麵試時間最短的二十五分鐘,最長的四十分鐘,隻有她鐘慈十九分鐘就結束了,連反向提問環節都沒有。

輕輕帶上門出來,Cindy已經熱情湊上來打聽:“嗨朋友,感覺如何?”

“沒戲。”鐘慈擠出一絲笑,“我先走了,祝你麵試成功。”

“借你吉言,拜拜。”

出了寰宇大廈,鐘慈垂頭喪氣又去了附近那個公園,就像兩個月前那樣躲在一個角落啜泣。

“小姐,我有紙巾,借你擦眼淚。”

一模一樣的開場白,可惜現在鐘慈心裡恨死這個剛剛故意裝不認識自己的家夥了。

雙手捂在眼眶上,繼續垂著腦袋,鐘慈根本不想搭理他。

“生氣啦?”

“好吧,我就知道你肯定生氣了。”

“所以你前腳離開,我後腳立刻追了出來。可你怎麼跑的比兔子還快。”

“喏,一包還沒打開包裝袋的紙巾,我的賠禮。”Hugh挨著鐘慈坐下,彎腰低頭去瞅她,討好地向她遞去紙巾。

他喋喋不休,自言自語說個沒完。

“走開,我不認識你。”鐘慈惡狠狠地說。

“說謊!剛才你認出我了,還對著我說了句‘是你’。”

“嗬嗬,我不認識‘不認識我’的人。”她這話說得挺繞口。

“Bill可以作證,我當時可沒說‘我不認識你’。”

“嗬嗬——”

鐘慈又聞到那股鳶尾雪鬆的香味,苦悶的情緒霎時得到安撫。

她克製住自己想沉溺其中渴望被它救贖的衝動,騰地從長椅上彈起,甩開身邊人,頭也不回徑直朝前小跑,躲瘟神般躲著某人。

Hugh追上來,與她並肩,黏著人:“彆走這麼快嘛,我正式跟你道歉——鐘慈小姐,對不起。”

鐘慈腳一跺,停下來側著身,眼眶紅紅的,像是把腮紅塗錯了地方。

她惡狠狠地問:“那你說,究竟錯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