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仗劍峰上,弟子居所內。宋亦溫目光揣度著紙上幾處死者詳情,不免心下一動,遂從架上取出龍城地圖,一手將紙張挪來,循著文字比對。
“南巷聚寶樓三處,歡花樓前後兩處……東坊魚市三處……西街光夜閣兩處……”
筆尖滾墨,宋亦溫俯身將幾處地點圈出,異變的饑民數量較少,倒思索不出什麼所以然來,但這地點分布,頗像是試探。
目光落在地圖未圈畫之處,宋亦溫英眉一蹙,心道不妙。
峰門腳下,一瀟府侍衛畢恭畢敬的遞上請帖,後轉身離去,風思野的侍衛楚歌接了帖子進門去。
“瀟公府遞來的請帖?”
風思野挑眉,放下茶盞,兩指將燙金的紙帖夾了過來。
饒有興致的掃了眼內容,大致是設宴邀請些愛詩有才情的公子才女們雲蕭館一敘,吟詩作對什麼的,文人雅士最愛的玩意。
一身金蘭衣華貴的緊,風思野換了個姿勢,身上玉石流蘇便叮當作響,閉目養神,一手撐著鬢邊道:“不去。”
一旁的侍從又上前,俯身在風思野耳邊悄聲幾句。那雙丹鳳眼睜開來,淡聲道:“行吧,知道了,但也請那位不要玩的過火,彆擾了本公子的正派之路。”
“瀟府的帖子?”
簡夫人接過帖子,略驚訝,坐在一旁的沈稹也側過頭來,二人一齊盯著小板凳上吃糕點的帖上邀請的“名門閨秀”,相視無言。
“近日街上不太平,你還是老實在家待著吧。”
簡夫人思索道,聽了這話沈稹附和著點點頭,雙手抱著笑道:“詩會想到她可屬實不易,我看雲蕭館的飯菜也不太好吃,她去也沒什麼意思。”
簡棠叼著半塊餅就是一個不樂意,轉頭丟了一記眼刀過來,哼哼道:“你什麼意思?我現在可是今非昔比,比你用功多了。”
不過她也沒提出什麼異議,簡淺棠這人呢,聽勸,況且詩會確實沒什麼好玩的,還得端著個架子挺直身板不能給爹丟臉。
本來都打定主意不去了。可天不遂人意——
在與沈稹對弈五子的第三十九局時,簡棠抿著唇思忖著落子,翠兒走近,輕聲道:“小姐,許子羽許公子在府外求見。”
穿過畫廊,遠見門外瘦削的少年一身素白衣,雙手疊在身前,手中正是燙金的紙帖,站的板板正正。
“許子羽!怎麼啦?”
小姑娘提著鵝黃的裙擺跨過門檻,瞧見麵前人略有不安的模樣,歪頭迎上他的視線。
隻見對方有些猶豫道:“棠大小姐,我委實不太會應對這種詩會,你能不能與我講講,這種場合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
他手上攥著的,正是“一品酒為三分才,敞門遍迎天下客”的雲蕭館館主的燙金貼。
鐵子的忙,她得幫。
簡棠啊了一聲,隨即向旁點點頭,翠兒意會,轉身回屋,不一會便端著同樣的燙金雲紋帖來。
許子羽的肩膀被拍了拍。女孩子的手腕上金鈴鐲叮當響,簡棠扯出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
“沒事,那我與你同去,到時候我們互相照應一下就不會有什麼問題啦。”
城北雲蕭館,文人墨客處。
雲蕭館城中難尋的雅致茶閣,是瀟公的家業,瀟家文人墨心,芳名美譽城中,廣識英賢,而由瀟家建起的雲蕭館,自是氣派。
墨柱青瓦四層閣,在彩色昉市中獨顯沉穩雅致,勁竹布景更顯清勁風骨。
而此時,雲蕭館門口正熱鬨非凡。華車寶馬鱗次櫛比,各家文人高談闊論,都在侍人的請示下一一遞上請帖,往文人館中湧。
簡棠搭上翠兒手臂,下了馬車,腕間金鏈鎖著荷花模樣小墜,精巧好看。大小姐身著妃色海棠裙,隻一素金蝶釵,眉間描花鈿,一身襯得少女嬌俏。
她一抬頭便見門前略局促的許子羽,便向他招招手,少年捏著請帖,靦腆一笑,快步向簡棠走過來。
文人彙聚,高談闊論,不免有些聒噪。風思野一手輕晃著茶盞,漫不經心看著茶葉浮沉,隻聽不遠熟悉的聲音傳來,一抬頭,隻見身著妃色裙的少女與一瘦弱書生並肩,小姑娘有禮不失熱情,大方的引同僚融入這場宴會。
風思野皺起眉,盯著那個身影。
她不是貫不會來這種……
茶盞被放下,風思野換了個姿勢,正尋思著要不要發發善心之際,思緒被驟然打斷。
“風兄你快來看看,齊老弟這首新作,是否還算可以?”
風思野側過頭去,一手接過紙張,掃視一番,而後饒有興致的彎了彎嘴角,向一方挑了挑眉道:“這衰微愁緒,風某可能體會不深,斷不能隨意品鑒,不過……”
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那男子端坐,換下藍白道袍,今日未曾見其佩劍,一身玄衣雲紋服,眉目俊朗深邃,神情淡淡。
風思野邁步走近,漫聲輕笑,一身鵝黃底牡丹紋,金鏈玉石流蘇叮當響,步子停在宋亦溫麵前。
“宋兄雖如你我一般年紀,經曆和世麵確實比你我豐實許多,這樣的文章,想必宋兄更能感同身受,還得宋兄親自品鑒。”
旁的人看著宋亦溫,眼神變了變,換上了些揣測與打量。宋亦溫斂眸,感受到那些目光的探究,放下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