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祈當時選學學前教育其實沒想太多，隻是很喜歡小孩子，覺得要是工作是每天跟小孩子待在一起，應該真的不錯。但學前教育還要學鋼琴，學跳舞唱歌。他的手腳沒那麼靈活，學那幾支簡單的鋼琴曲都很要命。那個學期期末考前，他有空就待在鋼琴教室練指法。

學校西側的教學大樓，第二層有兩間鋼琴教室。張祈笨拙地跟著譜子按琴鍵，厚外套扔在琴凳邊上。練了個把月，期末考那天愣著手，坐在鋼琴前，把譜子忘光了。

他和陳嘉演說起這件事，他說太傻了，就愣在老師麵前，差點想彈首《生日快樂歌》算了。陳嘉演問他：“你會彈生日歌嗎？”

張祈說：“那個倒會。”

陳嘉演說：“今天我生日。”

那天傍晚，張祈就偷偷帶陳嘉演從後門溜進了學校，到西側大樓的鋼琴教室。他們脫了厚外套坐在琴凳上，張祈紅了臉，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忽然又有點緊張了，感覺像考試。”

他開始慢吞吞彈生日歌，彈錯一個音，又倒回去重新彈。陳嘉演看著他，張祈仔細盯著琴鍵，鼻尖都皺起來的認真。陳嘉演笑起來。張祈又帶著陳嘉演在學校裡逛了一圈，他到生活區樓下叫陳嘉演等一等，自己跑上樓了一趟。陳嘉演在樓底等著，張祈下樓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個老氣的紅色首飾盒。他有點局促地拿給陳嘉演說：“我都不知道你生日，沒準備，想了想要不把這個給你。”

陳嘉演打開盒子，張祈胸口戴著那塊玉佩已經安安靜靜躺在首飾盒裡。張祈解釋說：“這個其實不貴重，我小時候，我媽不知道哪裡拿來的。就，你還要高考，這個拿給你祈福好了。”

後來張祈才知道，那天才不是陳嘉演的生日。他們拎了一堆吃的跑到城北的古塔底下，辦了一個小小的生日派對。陳嘉演買了一打酒。兩個人喝得臉紅紅，有點醉得靠在古塔邊上。陳嘉演拉著胸口的玉佩，笑嘻嘻地說：“其實騙你的，今天不是我生日。但今天好快樂啊。祈哥下禮拜我還要過生日。”

張祈差點想揍他。

陳嘉演抱著油炸零食袋，顧自己搖頭晃腦地一遍一遍唱生日歌。張祈盤腿，撐頭看著古塔底下密密層層的樹林。陳嘉演拽過他的脖頸，熱氣呼到了張祈臉上，他悄悄問：“我們還沒聊過，你們專業那麼多女生，有沒有看上的啊？”

張祈轉頭看著他，陳嘉演掰著手說：“就是談戀愛，你都不談戀愛啊。”

張祈抱著腿搖搖頭，他還從來沒喜歡過誰。他初高中的時候，個子又小又瘦，坐在最前麵幾排，課堂上永遠的沉默。他好像連和女生都沒說過幾次話。念大學前的暑假忽然躥個，樣貌也跟著變了一點，但性格還是那回事。上舞蹈課的時候，張祈貼著鏡麵牆坐著，女同學跳完舞帶著清爽的熱氣坐下來，他隻有覺得局促和擁擠。

陳嘉演顧自己又開了一聽酒，倒了半罐，說：“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笑說：“高中的時候我有喜歡的人。”

張祈點點頭，陳嘉演高二那件事大家都曉得，在體育課上對哪個重點班的學姐一見鐘情了，為了追人家，成績坐火箭一樣上去。張祈那時看著樓底的大字報也覺得不可思議，哪有人學東西跟玩似的，想好就能好成這樣。對他這種埋頭啃書的學生來說，像一記耳光。

但陳嘉演繼續說：“不是女生，是男孩子。我喜歡了一個學長。”

張祈愣住了。陳嘉演拿酒瓶碰了碰他手上那罐，又倒了一口，湊近張祈笑嘻嘻地說：“然後被人家當成變態啊。有天說是約我出去玩，我很開心，結果他叫了個朋友打我，拿木棍朝我後麵砸了一下，後腦勺，昏倒前覺得真無語，又不是拍電視劇，怎麼還有這種事。”

張祈一直沒說話，陳嘉演把手撐到背後，自嘲道：“你覺得變態也沒事，但不要打我了，下次彆見麵了就行。”

張祈後來說：“不是，就是一下子消化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