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陳嘉演陪著張祈回了城裡。汽車大廳的保安過來扯陳嘉演出去，陳嘉演轉頭去售票窗口買了票。

張祈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陳嘉演沒過多久就靠在他邊上睡著了，一開始還隻是半靠在張祈肩頭，後來乾脆枕在了張祈大腿上。張祈看著陳嘉演那塊淺淺的胎記，胎記邊上也有一顆細密的痣。陳嘉演給他的那盒東西是一盒高檔營養品，像果凍一樣一條一條的，上邊標著看不懂的外國語言。

張祈感覺大腿已經酸麻了，但他沒有叫醒陳嘉演。這輛大巴開得很緩慢，到終點站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擦黑。陳嘉演睡得臉上熱熱的，把衛衣帽子掀下來，茫然地盯著車廂內慢吞吞移動的人看了會。他差點想問自己在哪。

張祈推了推他說：“下車，到站了。”

陳嘉演反應過來，他跟著張祈回了城裡，他明天還要上七點的早自習。

兩個人下車後，停在車站邊上。張祈看著陳嘉演，陳嘉演看著張祈。陳嘉演朝他咧嘴笑笑。城裡的街道上已經亮起了一些廣告燈牌。陳嘉演把衛衣帽子戴回頭上，還是覺得冷。他出來找張祈的時候，忘記換厚點的外套，也不知道自己會曠掉晚自習。他跟著張祈朝前走，一直走到一間小招待所門口。

張祈說：“這裡離車站近，睡一覺，你趕明天的車回去？”

陳嘉演哦了聲，隨他走進去。小招待所的房間一式土黃色的裝飾，地上鋪深紅色地毯，已經很臟舊。陳嘉演說這個地毯看起來跟命案現場搬回來的一樣。他放了書包，把書包裡的筆記本掏出來。有一段時間，陳嘉演盤腿坐在自己床上記背知識點，張祈站在浴室門口跟學校同學打著電話。張祈打完電話出去了一趟。陳嘉演背得頭昏腦脹，看了眼手表，已經很有點遲了。他以為張祈回了學校，打電話過去也沒人接。

小房間裡有一種久不住人的灰塵味。陳嘉演趟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大燈發呆。

門忽然開了。張祈拎一個超市袋子走進來。他邊脫外衣邊和陳嘉演說：“我幫你買了明天早上五點半的汽車票，放這裡了。路過超市進去買了些吃的，這個麵包留給你明天做早飯。其他你要是餓了，現在可以吃。”

張祈把東西都堆到電視機台子上，進了趟浴室又出來，說：“我先洗個澡，我今天跑了一天了。”

陳嘉演問他：“你今天也睡這裡嗎？”

張祈嗯了一聲，說：“我明天陪你去汽車站，去完再回校。”

陳嘉演看著張祈脫了羊絨衫和外褲，進了浴室。張祈說話做事又慢又穩，好像不會有什麼太急的事，脫下的羊絨衫就好好疊好放在床上，一種十分老氣的灰藍色。陳嘉演抱腿，過了會，起身拿了盒餅乾。他開了電視機，但信號很不好。一直到張祈洗完澡出來，電視機屏幕上還是密密麻麻的雪花片。

張祈掛著濕漉漉的頭發，把外褲穿回去，坐到了床沿。房間裡漫出一股旅館香皂的味道，淡淡的薰衣草味。陳嘉演就看著他收拾好東西，順便把他掉到地板上的餅乾屑都撿起來扔到了垃圾桶裡。

陳嘉演進去洗澡，浴室裡已經有一陣溫溫的熱氣。他關上門不多久，張祈敲了敲浴室門說：“陳嘉演，熱水不太燙，你小心感冒。”

陳嘉演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張祈穿著白色T恤，坐在床邊，看他那本筆記本。陳嘉演的字太難認了，張祈皺著鼻尖，認真地分辨那些趴在紙上的漢字。陳嘉演靠著他坐下，點了點本子說：“怎麼樣，是不是挺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