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不是周末,也不是什麼節假日。陳嘉演拿走了張祈手上剩下一半炸餅,邊吃邊說:“剛考完月測啊,要放鬆放鬆。”
張祈看到他吃得油光光的嘴巴,忍不住笑起來。他拿了張紙巾給陳嘉演。陳嘉演順手把手上的油揩在了張祈手上。鋼琴老師問他:“是你好朋友啊?”
陳嘉演搶答酸梅湯:“是啊。”
老師又問:“高中同學嗎?”
陳嘉演點頭說:“對啊。”
張祈夾在中間,看一眼鋼琴老師,看一眼陳嘉演。陳嘉演吃完炸餅還是覺得餓,拉著張祈轉頭又回了小吃街。他們各拿一杯酸梅湯,陳嘉演吸著吸管,和張祈說:“你記不記得我說的那個學長啊,就是找人打了我一棍子那個。”張祈說記得,陳嘉演說:“他突然來找我。”
陳嘉演放下了,繼續說:“他現在在念大二麼,說是自己經過漫長的探索,發現也是喜歡男生的。然後開始每天給我打電話發短信什麼的。”
“我第一次見到他不是在體育課上嘛,他跑1000米,一直跑在所有人前麵,跑得飛快,穿一條運動短褲,小腿上的肌肉漂亮得像生物教科書模板。然後我就喜歡他了。他上周回來找過我,帶我去吃了次飯,然後我們接吻了。”陳嘉演吸光酸梅湯,把杯子順手投進了大垃圾桶裡。
張祈一直拿著自己那杯,沒喝幾口。陳嘉演打了個飽嗝,朝張祈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說:“我想了一下,就答應他了。”
張祈愣愣地點頭。陳嘉演箍住他的肩,說:“你都大學了,快點談戀愛啊。”
張祈笑笑,他覺得那天的酸梅湯有點苦酸,所以到最後也沒喝幾口。
陳嘉演還是會經常聯係張祈。他學累了就撥電話給張祈,他們兩個夾著手機,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張祈穿過走廊去樓下打水,踢踏著拖鞋走上樓,他感覺春天仿佛是一夜之間落到這個世界的,生活區裡的樹都已經覆滿了樹葉。陳嘉演在電話那頭“啊”了一聲,張祈差點嚇一跳。陳嘉演說:“手機砸地上了。”
張祈拎著熱水壺,站在走廊圍欄邊看著樓底下的樹。陳嘉演那頭開始放歌,一首英文歌,後來很多年,張祈一直在找這首歌。他覺得聽到那首歌,他就能想起那個溫暖的春天的夜晚。
四月中旬,學校有個教學競賽。張祈報了名。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認真準備教案。他很了解自己,如果到時候要不出錯,是要所有事都在自己可控範圍內才行。但他知道那些評委的反應不可控,甚至他自己也不可控。
張祈焦慮地失眠了幾天。陳嘉演一定要給他唱搖籃曲,張祈說聽完更睡不著了。
比賽那天,張祈一直拉肚子。傍晚比賽時間到的時候,他幾乎沒什麼力氣。他等在候場室,捏著一疊厚厚的教案。身邊的人都沒說話,張祈忽然收到短訊,陳嘉演發過來:張老師,加油。
張祈盯著那五個字看了會。
那天的比賽,張祈的發揮也不算糟糕。他沒那麼活潑,假裝和小朋友互動的時候像在趕一群小雞仔。前排的評委忍不住笑了。張祈那天感覺用光了能量,電話裡變得異常沉默。那個周末陳嘉演又進了城。他從書包裡掏出一堆亂七八糟的營養品塞給張祈。他說:“反正我也不吃,留給張老師補身體。”
他們去城北那個古塔,爬上樓梯,坐到塔樓頂端看著下麵的城市。陳嘉演會和張祈說一些交往中發生的事。那個學長在隔壁市讀大學,兩個人就算是異地戀了。他們晚上也會掛電話,聊些有的沒的。陳嘉演躺在宿舍床上,拿手電罩著錯題本看,學長在那頭跟他抱怨學校的飯菜難吃。
陳嘉演說:“那你去外麵買吃的。”
學長說沒錢。陳嘉演差點脫口而出,那你就彆煩了。他想到,如果是張祈跟自己說,學校食堂飯菜很難吃,他大概會覺得食堂真的太過分了。但張祈根本不會發這種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