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縛聲迷茫地站在巷子的分岔路口。
心中的指針如何導航。
想從兜裡拿出根煙,直到摸到空落落的口袋才發覺自己早已戒煙了。
紀秋躲在岔路口旁的拐角處。
從扔垃圾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車來車往,就算是有,也無法確定位置。
所以他隻好加快腳步返回。
誰知,偏偏這樣,便引出了窺視者,那人身手敏捷,紀秋感覺得到他就緊隨其後。
因此如果一直朝巷子跑去,在頭尾貫通的道路上,就有極大的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蹤。
如果故意繞路甩開他,雖然紀秋相信自己會比對方對這個迷宮更加熟悉,但這樣打體力戰,容易一不小心玩脫。
思來想去最後還是選擇在岔路口的拐角等著。
不過很快,紀秋就後悔了,這個方案其實和甩開那人的方案出入不大。
不過既然已經選擇了,還是要想方法不被發現。
顏縛聲攥緊了身體兩側的手。
又無可奈何地鬆開。
他快瘋了。
明明就隻差那麼幾步……明明就差一點就可以把那個自己日日夜夜惦記的人抓住。
為什麼每次都要讓他錯過。
悔恨的情緒包圍著顏縛聲,仿佛同多年前一樣,那人的衣角從自己指縫間溜走。
結局也同當年一樣,又把他弄丟了。
他覺得自己快瘋了。
他懷疑其實紀秋根本沒出現,隻不過是再次出現了幻覺。
轉身。
剛才過猛地奔跑導致他雙腿沉重不已,在此刻體現的更加鮮明。
好痛……
拖著遲鈍的步伐,鞋子在坑坑窪窪的地麵上摩擦出刺啦刺啦的聲音。
突然,顏縛聲愣住。
摩擦的聲音……
他猛地想起什麼似的,飛快轉身。
如果紀秋真的跑進巷子裡了,就憑這凹凸不平的路麵,一定會傳來他的跑步聲,可是剛才除了自己,分明沒有第二個人。
也就是說,紀秋根本沒有跑進巷子裡。
他就在這附近!
顏縛聲急切地回到原地,眼睛瞥到岔路口暗處的拐角。
心臟劇烈地跳動,亟不可待地想要接近。
一抹身影從陰暗角落閃出來,銀色的金屬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他抬手躲避,一串血珠落下。
顧不上突然來的刺痛,顏縛聲沒有收回手,而是一把抓住來人的手腕,想將對方製服。
可對方顯然不是吃素的。
另一隻手握住顏縛聲的胳膊,以此借力抬起一腳踢向顏縛聲的肚子。為了躲避,顏縛聲不得不鬆開他的手腕後退。
對方卻毫不留情掃腿意圖絆倒顏縛聲。
顏縛聲趁著他下盤不穩時閃到他身後,想從背後放倒對方。
誰知那人很快穩住身體,背對著顏縛聲拽住他的胳膊,將他拉到自己身前,與此同時一條腿踢向他的膝蓋,顏縛聲在劇痛中不住地彎下腿,跪倒在對方麵前。
紀秋收回沾了顏縛聲鮮血的蝴蝶刀,一隻腳踩在他的大腿上。
他微揚著下巴,目光自上而下落在顏縛聲身上。輕蔑地笑道。
“進軍隊這麼多年了,也不見你長多少功夫。”
顏縛聲身體片刻怔愣,緩慢地抬起頭,眼圈紅紅的,嗓子也有點沙啞。
“紀……秋……”
心裡想了八年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麵前,逆著光,看得好不真切。
“紀秋……是你嗎?我在做夢嗎?紀秋……”
紀秋眼中浮現出彆樣的情緒,隻不過一閃而過就被冷漠所取代。
剛才在打鬥過程中,顏縛聲就已經看清他的臉了,手上的痛感讓自己知道眼前的一切終於不是夢了。
隨即他開始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偽造了紀秋的臉來偷襲自己而已。
西城這麼大,世界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舍得對這張臉下死手。一再地退讓,最後就落得現在這樣狼狽的場景。
“紀秋……你……”
“滾。”
紀秋淡淡開口,打斷了所謂的敘舊。也消除顏縛聲所有懷疑。
他不分給顏縛聲一點目光。
被威脅和冷漠對待之後,紀秋覺得顏縛聲不會再來自討沒趣了。
在這僵持著也不是個事。
見到了,說話了,兩清了。
誰也不用再因為什麼而愧疚了,也不會覺得不甘。
也該對過去日子進行一個終結了。
“彆再找我了。我不恨你,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紀秋背影在冬日陽光下依舊顯得單薄。
他向最右側的巷子裡走去。
不再回頭。
顏縛聲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失態。
他一度要變得無堅不摧,隻有才能永遠保護紀秋,才能攔下所有傷害他的人。
但見到紀秋之後,所有維持的,強硬的外殼輕易就被擊打得分崩離析。
緩了很久,顏縛聲才緩緩站起來。
他整了整衣冠,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抹去手背上快要乾涸的血跡。
撥通之前存下的西城少尉的電話,告知自己沒事,並且申請了一個追蹤儀器。
對方說明申報之後要等待兩個小時才能批準,並讓顏縛聲把現在所在的位置發過去。
顏縛聲找了一家小咖啡店坐下,才發送位置。
濃鬱的咖啡香氣縈繞在各個角落,他終於疲憊地低下頭,才收好的情緒又染上心頭。
等待的過程,他一直在猶豫。
明明知道剛才紀秋的那番話便是告訴他,他沒恨過自己。
明明知道紀秋的意思是要和自己兩不相欠。
明明知道放他走才是最好的。
可是,他真的好不甘心。他不想這樣慘淡收場,他想要的,應該是和紀秋重歸於好。而不是現在這樣……這樣分道揚鑣。
那麼,現在的自己是否又有能力為紀秋力排眾議,為他建一個避風港。
舍不得放開,也舍不得他受傷。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很快,西城軍區派人將追蹤器送來了。
顏縛聲用一句追蹤可疑目標隨意搪塞過去,故而對方沒有細細過問追蹤器的用處。
軍區的人交代了幾句便匆匆返回。
麵前的咖啡已經放涼了。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們麻木地行走著,麵無表情,沒有人在意方才的對話。
下班的高峰期,大家也並沒有表現出快樂。機械似的支配自己的身體,買兩杯咖啡就又消失在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