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蟬鳴聲有些吵鬨。但一陣喧囂後又是完全的寂靜。
如此落差總會造成無法言說的失落。
盛文川從枕邊拿出一個有些舊了的包裹,小心翼翼地展開,裡麵放著一個潔白透亮的玉佩。他將手指覆在上麵,玉佩發出澄澈的光。
拿開手時,紀秋額頭上布滿了汗珠,臉色、唇色在月光的映射下蒼白無比。身體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似的,站不起來,隻能斜靠在床邊。
剛想合眼歇息,一道黑影浮現在窗邊,隨之高大的男人從外麵翻進來,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蕭洲渡氣喘籲籲地站在盛文川的床邊,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如此幼稚的舉動,在出征前一晚來找他,可是他的身體不受控製似的將自己帶到這裡。
太想了,分開須臾就想之入骨,無法想象,又要分開數月。
“不聽話的小孩,為何突然來了?”
蕭洲渡不和以往一樣撒嬌,隻默默地坐在他床邊,手撫著他的臉,眼裡被很多情緒所填滿,“你臉色怎的如此蒼白?”
“天氣太熱,想來是有些中暑。”盛文川解開外衣,隨手扔在一旁。
他的裡衣和冬季所穿不同,夏天通常是薄一點透氣的紗製成的。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他光滑的肌膚。
蕭洲渡覺得一陣口乾,一隻手扶著他的脖頸,另一隻手握住他的腰,橫衝直撞地吻著他。喘息間隙,盛文川用牙齒廝磨著他的耳畔,“今日怎麼這麼凶?”
對方難得的沉默,不留他繼續追問的機會,又堵住他的嘴。
貼在一起,空氣變得稠密,蕭洲渡吻著他的脖頸,在鎖骨附近烙下印記。
他問:“文川,我……可以嗎?
取而代之的是盛文川主動而熱烈的吻以及環上他肩膀的手臂。
皎潔的月光灑在床榻上。
盛文川的長發散著,蕭洲渡一遍一遍吻著他的背,一隻手扶著他的腰,另一隻手扣住盛文川抓著枕頭的手,動作卻一點也不輕柔。
餘光瞟到了枕邊的一個鋥亮的玉佩上,上麵隻有簡單的花紋,但在最中間,鐫刻著“渡”字。
動作隻一瞬間的停滯。
盛文川的身體本就脆弱,相反,蕭洲渡卻正是年輕氣盛,二者根本不能相提並論。起初還能斷斷續續地說幾句話,到後麵,尤其蕭洲渡看到玉佩後,盛文川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一滴水落到他的肩胛骨上,盛文川回過頭,看見蕭洲渡從眼角溢出來的淚,他側著頭湊上去,吻乾淨他的淚痕,“洲渡,我……愛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愛你。”
各種聲音和門外吵鬨的蟬鳴交織著。
昏迷了又醒,反複幾次,盛文川已經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隻感覺的到蕭洲渡的存在。
在意識朦朧時,他抓著蕭洲渡的手,“把……把玉佩……戴在身上。”
蕭洲渡安撫著吻著他,“好。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
即使折騰了一晚上,盛文川還是撐著快散架的身體卯時起床,站在城牆下目送蕭洲渡。他一身盔甲,唯獨腰間彆著一個潔白無瑕的玉佩。
昨夜的每一個瞬間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全都湧入腦海,盛文川後知後覺意識到,那個遠處的,他所愛之人,已經不是一個少年了,而是一個男人。
轉身那刻,他感應到盛文川的目光似的,微微朝他的方向揮了揮手。
無聲的告彆。
回到又隻剩下一個人的宮殿,愣神片刻,盛文川取出紙筆,伏在桌案上書寫。封住信口,他傳來一個陌生的小廝,“出宮,在第二條街道右轉,第二個店鋪裡按這個內容買些點心。明日午時回來。”
小廝將信藏在衣袖裡,手上拿著一個紙條和一塊通行牌,匆匆離開。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盛大人正在讀書,您來找他?”
聽見動靜,盛文川迅速收起筆墨,從書櫃順過一本書,假裝認真地看。
門適時地推開,泰和帝穿著雍容華貴的龍袍走進來,將侍從隔在門外。他閒庭信步走到盛文川旁邊,手不自覺地要放在他肩上,卻被他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泰和帝輕笑一聲,也不惱,敘舊似的“多月不見,盛太傅可有惦念朕?”
盛文川極力和他錯開距離,聲音也冷下來,“陛下,請自重。”
“哈哈哈哈—朕自重?朕是天子,有什麼需要你提醒朕。不過說來,朕可是惦記你許久,近日入宮的幾個美人,朕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不如你,聲音不如你好聽,伺候朕的功夫也不怎麼好。跟你比真是差遠了。”
“陛下,臣要休息了,您請回。”盛文川臉色如冰窖,棕色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他,仿佛要把眼前人撕碎。
“怎麼?是昨夜和你的好學生歡愉太久了?讓我們盛太傅沒歇息好?”泰和帝突然轉身,捏著他的下巴,“你以為你和蕭洲渡那點見不得人的事朕不知道?”
盛文川瞳孔微微放大,但很快恢複如常,冷笑地說“我們隻是師生關係,比起陛下和我的事,我們的關係顯得就太乾淨了。”
“你跟朕狡辯也沒有用,”泰和帝將他從座位上抓起,按在桌子上,扯下外袍。“你說說,要是蕭洲渡知道他剛離開了幾個時辰,你就如此耐不住寂寞,他會怎麼做?”
盛文川掙紮著,想甩開他的禁錮,卻總使不上力。
身體和心理的疼痛夾雜著,眼淚無儘地流。他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也才發覺自己是如此的不堪,和蕭洲渡在一起的時光也不過是他苦難的一生中唯一一點快樂。
但快樂就是短暫的,過度的快樂為他打造出一個夢幻的虛假的屏障,讓他以為自己可以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