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民平均月收入僅有9000的福京市,6萬一天決計是高水準了。看來我推斷還算準確,剛剛主動開啟話題的渡邊絕非隨口一說。
她的話看似閒談,卻無意中強調著話題剛開始時我的核心疑惑一一渡邊不缺少金錢0我相信,這絕非偶然。也許,自己應該擇準時機,更進一步確證。
身旁安娜正吃得起勁·無論什麼時候,乍眼望去她都像孩子一樣可愛而又純。光看外表 ,看不出她居然是從事這樣工作的人。
與林雨幕小姐相比,兩人麵對的壓力天差地彆。
地下戀情嗎.....
有趣的關係。
說起來...安娜看上去雖然人畜無害,可渡邊告訴我她實際上比我倆都大。
成熟和稚氣混雜,讓我看不透她的心思。不知道她與德川的關係如何。萬一被她察覺異樣,不排除節外生枝,甚至直接告知德川的可能性啊..
安娜:“一直在盯著安娜,是想吃安娜盤子裡的吃的嗎?”
安娜注意到我的目光,抬起頭來看著我,嘴角殘留著薯條番茄醬
她無邪的表情,讓我為剛剛的想法生出些許羞愧感。我隻得擠出幾句話來,稍稍誇獎她。
“啊,你的烤雞肉串看起來不錯。
作為回應,我確實將目光轉向食物。
安娜:“那就給你吃一口吧,尊貴的客人,九條小姐。”
她拿起黑椒烤雞肉,像是突刺一樣遞到我嘴邊。我用牙咬住前端一塊肉,將其順進
嘴裡細細品嘗。
大概....我多疑了。
那件事,隻要不讓安娜知道就好
現在心中最重要的疑慮還是沒有答案
到底該如何釋放善意,讓她放心?
進不是,退也不是。
我覺得,是時候到一杯酒,讓自己沉入塵夢醒的狀態,逃進虛幻與實的邊界了。
我拿起開瓶器打算旋進軟木塞裡。這時,渡邊卻從我的手中將它接了過去。
渡邊:“交給我吧。”
她打開酒瓶,給我的玻璃杯倒了四成滿
確實,有點少。
醉肯定醉不了的。
渡邊:“這也是服務的一部分。
安娜:“給我也來一杯!”
我看向安娜的酒杯。
渡邊卻給她倒了七成滿。
趁安娜開懷暢飲時,渡邊卻望向彆處。那是房間裡側麵牆上一幅關於飛鳥的畫。畫中的鳥在天空儘情翱翔,無拘無束。
這細微的差異,更加提醒我詢問下個問題的契機已到。
我開始回憶整個事件經過。德川的態度、林雨幕的眼淚、三六九等的商品、自由點餐的權利,這一切的荒唐之處可能正是九零這會所本身。
為渡邊和林雨幕小姐設身處地想一想。她們兩人的戀情讓德川很惱火。離開此處,是否才是她們想要的解決方案呢 ?
也許這結論是武斷的,卻至少能證明我和她倆確實站在一邊。
乾脆就直接把這結論說出口吧
從伊麗莎白到流浪歌手,從流浪歌手到東山撫子。白石啊白石。這次,一定行的!
“想過換工作嗎 ?
聽完 ,渡邊麵色稍有緩和卻反問道
渡邊:“你覺得像我們這樣的人,換工作又能換成什麼呢?”
“抱歉,我不太清楚。”
渡邊:“九條小姐,您需要知道雖然我們被稱為頭牌花魁,可實際上我們不過是被九零包裝出來的....賣藝的人,甚至可以說是遊女。這種身份,隻可能往下走,不可能往上走了。”
渡邊
“來到九零,或者其他風俗會所工作的女孩們,有許多都不甘心一直被人壓榨而辭職去外麵闖蕩,結果呢?”
要麼是做底層服務生,要麼是去做雜工,或者是成了擺地攤的落魄小販
渡邊:“還有極少數更慘的沾染上了那些不該碰的圈子,最後被切成一塊一塊裝進黑色塑料袋裡,拋在小巷子的臭水溝裡麵一一這可是上過新聞的事。”
渡邊:“而她們最初的夢想,可能是調酒師,歌手,廚師,藝術家·.....”
話題變得沉重起來
此時此刻,這一桌的氣氛像極了什麼懺悔人生的電視節目。小巷子、臭水溝·....·
貧民窟.....
德川說過類似的詞。
也許換一份工作能更加自由,而外麵不見得能給人安全感。林雨幕小姐是,渡邊也是·萬一兩人的戀情徹底曝光,原本能在這風月場長袖善舞的兩人,不知會得罪多少貴客。
那時候,黑色塑料袋裡的究竟是誰說不好。
克裡斯蒂娜那句“把自己未來的老婆丟出去給彆人玩”,一定聽得渡邊心情格外苦悶品o
我不禁想起彷徨之街外,那名高中生模樣的少女。
不知道這片區域還有多少這樣的女孩子。隻希望她們能在真正誤入歧途前儘早回頭
一直胡吃海塞的安娜,聽到此處也忍不住加入了話題一一原來她真就一直聽著我們聊天。
安娜:“安娜覺得,就這樣生活下去,每個月能拿很多很多錢,買很多很多吃的,買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還有好玩的,這就很開心了。”
安娜嘴上說著滿足,臉上笑容卻逐漸失
看來她也不像表麵所見這般開心。
渡邊凝視著被曖色燈光照射下,那清澈的湯碗
我雖不知該如何作答
但她的話語,已經告訴我這問題的答案了
沒等我說話,渡邊趕忙向我道歉。
渡邊:“抱歉,九條小姐,就是隨口抱怨幾句罷了,您千萬不要往心上去啊。”
不知何時,渡邊坐到了我的身邊。
她伸手摟住我的腰,將身體貼近·隨後,她用筷子夾起一片魚刺身輕輕了點醬油,溫柔地喂到我的嘴裡。
她輕聲細語,舉手投足是魅惑的氣息。在曖味中,我險些迷失自我。美味的刺身沒等細細品味,粗略嚼了幾口便咽了下去。
這時,渡邊用筷子輕點一下我的唇間。
吃人嘴短,筷子封口。
如此,她說道
渡邊 :“九條小姐,今晚我說的這些話,發的這些牢騷,還有....你所見的我與小林一一林雨幕的事情,請千萬對外界的人保密,好嗎?”
終於,我心中的石頭完全落下。
沒有任何思考和猶豫,我點點頭。
得到我的回答後,渡邊莞爾一笑。
我們兩人都像卸下了什麼重擔一般,開始默契而又輕鬆地吃起飯來。
餐桌之上的表麵話題美好得虛幻,餐桌之下的隱秘話題現實得殘忍
此刻,我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願望--
在如此強烈的交易關係下,若是能產生正意義上的友情。那這段時光將成為值得我珍惜一輩子的寶貴回憶
至少我是這樣想的。
酒過三巡,使我頭微微發熱視線模糊。這眼前的一切,仿佛夢中的景象。
我拿起裝著酒的杯子,透過它看見不遠處的水晶吊燈。玻璃杯與淡黃色的清澈酒液折射著燈光,讓我欣賞到了彩虹般的顏色。
這時我才看到,剛剛喝酒時嘴唇接觸之處,有淡淡的藍色唇印
我不禁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仿佛那甘甜的滋味還在上麵,縈繞著。
不知道克裡斯蒂娜洗完澡沒有。
晚餐很美味,酒也不錯,就是人微就有些暈乎了
渡邊和安娜攙扶著我上電梯,一路有說有笑。
我:“這裡的自助的很不錯,大概是我吃過最好的了。”
渡邊:“畢竟九零在對外宣傳的時候,就說過自己的自助餐是由世界各地的大廚親手烹飪的,這也算是九零的熱門生意之一了
安娜
“吃!吃肉!吃正的肉,比什麼都幸福啊!”
電梯上行,101層到了
“叮咚”一聲,門緩緩打開。
開門的瞬間,杵在我眼前的是一個身高接近兩米的西裝紅發女人一
我酒勁雖然還在,人也迷迷糊糊的,可她確實是我見過最高的女人了。
這女人叼著雪茄,插在褲兜的右手稍顯異樣。仔細一看,從裡麵的反光隱約辨析出是一隻較新款式的機械臂。
身旁那個與之相比格外嬌小的黑發少女,正被這高大女人摟在懷裡。
是林雨幕。
此時的林雨幕小姐正皺著眉頭,臉上滿是悲傷與麻木。撞見渡邊的她先是驚訝,一瞬過後便把目光移向彆處。
無言。
渡邊鬆開攙扶著我的手。
她似乎想說些什麼,最終仍舊咽了回去。
突然。
異聲。
我剮蹭到她右臂的袖子。
她的體型未免太過高大·使避讓著走出電梯,還是沒能避過....
紅發女人旋即回頭,狠狠瞪著我。她神情比惡鬼要凶惡得多,心臟被嚇得差點停止跳動。
最壞的發展。
渡邊和安娜呆在門口,甚至不敢走出電梯。
空氣死寂,徹底凝固
我
“對不起。”
我向她低頭彎腰,汗水從額頭上滴落。
空氣嚇人地安靜。
郎使道完歉後緩緩挺起身子,自己的緊張和恐慌仍然無法散。
紅發女人拍了拍被蹭到的西服外套,摟著林雨幕走進電梯,看都不看我一眼。
見狀。渡邊和安娜避讓著,小心翼翼地走出來。
電梯門郎將關上的那個時刻,渡邊和林雨幕都回過頭,看了彼此一眼。我想這位“八尺大人”便是之前所說,林雨幕今晚所服侍的客人一“般若”了
我的心中五味雜陳
自己沒能從驚恐中完全走出隻是表象,正開始同情起渡邊和林雨幕才是重要緣故
作為目睹她們秘密戀情,同時與渡邊暗中交換意見的人。如此近距離看見林雨幕被一個神情凶惡的女人摟著時,我切身體會到渡邊的心情。
從脖子到手腕,龍狀刺青,紅發,機械臂,並不像一般人物,不過也是,能來這裡的身份都不簡單,但她的壓迫感無與倫比。
為了打破這尷尬的處境,我說道:“回房間吧。”
“去渡邊姐姐的房間吧,那裡很大的!”安娜故作歡快地說道,實際上他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應該也是被嚇到了。
走過走廊,來到渡邊的房間。
“時間差不多了,要開始服務嗎?”渡邊問道
我想我沒有那麼著急·不如再聊聊天如何?我的回答令渡邊有些失望,可身子卻靠向了我。我能看見她嘴角的微弱笑容,包含著苦澀
接下來,她將頭貼在我的肩膀上。
渡邊:“好累。”
她看上去疲憊不堪眼睛眯著,手和腳都呈放鬆狀態
“你困了嗎?”
渡邊“沒有。隻是.....心有點疲憊”
聽罷,我的臉沉了一下
經曆今天這些事情的渡邊肯定很累吧。
我將手微微抬起,試圖抱住她的胳膊。這樣的方式,希望能安慰一下渡邊·使讓她稍稍放鬆一下也好。
而渡邊的動作比我快得多,發覺時已經挽住我的腰
渡邊:“你的手好漂亮。”
她輕柔地撫摸著我的手背,順勢掀起我的裙子。這突如其來的行為,命我身子稍挪後險些失去平衡渡邊見狀帶著力氣,卻很溫柔地托了下自己的後背。
渡邊:“黑色連褲襪,九條小姐好色情。”
我單手撐住地麵,指甲死死扣住榻榻米。
她挑逗的話語和動作對我奏效了。至少是□□上。我滿臉通紅,心跳加速
但我不得不說。
即使她對女生各個方麵的敏感之處十分稔熟,她的語言還是露出些許破綻的。至少聽起來,像在哄小孩...
可是,那又如何呢。現在的我,被渡邊吃得死死的。我的思維已不支持自己做出任何舉動了。身體,完全放鬆下來。
剛才還躺在榻榻米上的安娜,不知何時起也靠在我另一側後膀上。
她貼在我的臉頰上,輕輕吻著。
我口中不小心漏出了什麼不太妙的聲響,身子止不住地顫了下渡邊看來有些驚訝,在旁輕輕笑。
緊接著。
渡邊:“你是不是根本沒有想過,高級服務的內容究竟是什麼?”
她舔舐著劃過外耳廓,貼近它,用那魅魔的聲音說道心跳聲如鼓點般急促,呼吸比溺水者更加紊亂。
智能手表的提示音突然響起,是艾普曼的名字。
該不會是催我回家吧 ?
我玩得忘乎所以,都忘記知會她今晚不回家這件事了。可仔細一想,催我回家這不太像她的做事風格。
這訊息中隻有個簡單問題。
我也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
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對於艾普曼讓我捉摸不透這件事,我已經習慣了
我思索片刻,做了回複。
鑒於不想被打擾,我關掉了智能手表。
簡單洗漱後,到了睡覺時間。
渡邊與我睡一張床,克裡斯蒂娜和安娜睡另一張無論是與她人共處一室,同一張床,在陌生場所過夜,這些都是第一次。我側身躺在柔軟而寬做的大床上,窗外便是燈火通明的福京市。在酒精與芳香的作用下,我昏昏欲睡,就連支持著眼皮的最後一絲力氣也蕩然無存
然而。就算累成這樣了,我仍舊困惑,仍舊不解今天我逃離了人生節點,打破了生活習慣。這一切,讓我感到非同一般的刺激。隻是,我再逃走,也不過換得一周歡愉今日種種,所見所聞。
情感中未見得全是忘我的開心,還有遺憾、委屈、不甘和人無話可說的現實。
即使窗簾已經拉上,窗外那巨大的全息廣告牌依舊在我眼前晃動。它像是穿透了遮增,直培進入我的腦海。
我焦慮地轉過身子,卻與渡邊麵麵相覷
她與我一樣,沒有入睡。
此時,渡邊以耳語般的音量低聲問我
渡邊:“你也睡不著嗎 ?”
我點頭,卻又搖頭,沒有後續對話。
我們就這樣試圖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渡邊:“我啊,想攢夠錢,然後去城郊買棟彆墅,和小林,克裡斯,安娜,一起去裡麵生活,這是我和她們約定的事情。”
她的低語,我聽得一清二楚
我猛地睜開雙眼,頓時心中然開朗。
看著渡邊淚眼朦朧的模樣,我的心終於不再迷霧之中兜兜轉轉·我被指明了方向,而找到了目的地。
正如我在彷徨之街外,要去勸告那名少女回去努力學習不要再來一樣。我也希望她們四位能自由自在地戀愛、玩音樂、尋歡作樂甚至大吃大喝。
在外麵的世界,正沒有拘束的活著,像花兒一樣綻放在陽光與晨露之下。
而不是在彷徨之街,在九零委曲求全。
這想法自大、狂妄、幼稚完全不知天高地厚。
我不止一次意識到。
我在這座城市的位置如同工廠中的齒輪。
就算有著白石羅塞塔這一身份,我的未來也不過是鑲嵌在比彆人更為關鍵的位置罷了。這是我的父母所賦予我的,成為一塊超級巨大的,鋼鐵齒輪的權力啊。
這座精密運轉的機器,對所有齒輪都是平等的。
平等的轉動。
平等地失靈。
平等地被更換替代。
即使我是白石集團的繼承者,也無法逃離父母、企業、城市所賦予我的平等權力。
或許是的理解了,即使如我也如她們如流浪歌手如東山撫子,都不過是這如工廠般精密的偌大城市中一枚轉動的齒輪,她們想要努力找到存在價值的強烈欲望,才會深深感染我。
沒人期待誰能救自己
隻要還在掙紮前進,就絕不會撒嬌。
今日九零之所見,與東山撫子那無法辨析假的話語不同
。
是曆曆在目,刻骨銘心的。
與四人相識不過一晚,那又如何?
小林的眼淚,渡邊的心願絕不是假的。
我想要幫助她們不再流淚的心,也絕不是假的。
這是屬於我的存在價值,如果她們繼續沉淪甚至四散凋零。我的心就會像被那紅發女子抱走的林雨幕小姐一樣悲傷。
這份感情,無論起於何處,它們都是共通的
如此,我心中這個自大的想法再也無法遏製
與眼前四位我心中同有苦悶,同有青春年華,同樣期盼著美好將來的花魁們站在起,拯救她們。
我沒有回應渡邊的話,腦中快速思考。
一個個計劃在腦中構建,又推翻。
渡邊:“我一直都在想,一直這樣工作,等我們四個人攢的錢加起來足夠了,就買個彆墅,過上退休生活。”
“我幫你們。”
我不想再掩蓋我的想法,我要幫助他們。
渡邊:“我知道你很有錢,但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況且我們相處不過一天而已,說這些話為時尚早吧。”
“你不也是嗎,和一個接待不過一天的顧客說這麼多。”
渡邊微笑了,不知是高興還是自嘲。
“錢,我最不缺,請相信我,我可以幫助你們。”
“九條小姐,時間不早了,睡覺吧。”
“睡吧。”
她聽到了,但她不知道如何回應這份承諾,也該給她一點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