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道具組的幾名成員正在把一座藏在舞台深處的高台從舞台後方向前推到指定位置。高台不算寬,但是有一定高度,是仿照附近中學頂樓的樣子建的。
要排演的這一幕是場回憶,講的是柴笑飾演的譚飛勸說輕生的同學趙海薇。當時精神狀況瀕臨崩潰的趙海薇已經跑到了頂樓,譚飛站在距離頂樓幾步的樓梯上勸說她放棄輕生的念頭。
按照流程,吳芮一開始就站在高台上,柴笑在她身後的樓梯識圖勸說,但吳芮情緒激動衝出平台,在她一躍而下的時候,柴笑衝過去想要將人拉回來,但終究回天乏術,人就這麼沒了,緊接著舞台燈光暗下來切換到現實。
因為從高台向下跳還是有一些危險係數的,道具組的成員特意在高台下鋪了一塊厚厚的墊子。
眼下,劇情正進行到關鍵地方——
“對,就這樣,慢慢地,把手給我!”柴笑微笑著向吳芮伸出手掌,大氣都不敢喘,一字一句地說。
吳芮還是很相信眼前這個人的,她似乎動搖了,整個人明顯猶豫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右手向柴笑的方向靠近。
但緊接著——
“不!”她突然尖叫著向後退了幾步,情緒看上去極不穩定,口中不斷叫喊著:“騙子!你和他們是一夥的!你們都想騙我!”
“沒有!”
“騙人!我那天明明都看見了……你們所有人合起夥來騙我!你們都想害我!我是不會給你們機會的!”說著,吳芮猛地轉身來到高台邊就要往下跳。
“不要!”柴笑跨過兩凳台階,向吳芮跑過來,但她卻在高台邊停下了動作,如脫線木偶般呆呆的站著。
吳芮本來就因為過度緊張而使精神一直處於極度緊繃的狀態,這猛地一轉身,目光從台下快速掃過,眼前頓時一虛,再一眨眼隻覺得地麵像棉花一樣柔軟凹陷,連世界好像都跟著在旋轉,眨眼間半個身子已經懸在平台外。
“吳芮!”柴笑在千鈞一發之際抓住吳芮的胳膊想把她拉回來,但強大的拉力使得他的手臂猛地湧上肌肉撕裂的劇痛。
柴笑咬牙忍住疼痛,死也沒放開住著吳芮的手,但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是不足以阻止吳芮下墜的趨勢,甚至連柴笑自己都被這股強大的重力硬生生扯到了高台邊。
在目光觸及地麵的一瞬間,柴笑突然想到,吳芮現在的身體幾乎處於毫無防備的狀態,縱然下麵有防護墊接著,但垂直摔下去還是有大概率會受傷,如果真的受傷了,那麼她很可能沒辦法上場了。
她是那麼重視這次機會...
如果受傷,她盼望已久的時刻,很可能不會到來。
情勢緊急,柴笑完全沒有任何思考的機會。就在兩個人的身體越出平台時,柴笑用儘全身力量將吳芮護在懷裡。下一秒,兩個人一起從高台上摔了下去。
坐在台下的張慨言嚇得騰地站了起來。
嘭——
兩道身影幾乎重合著摔落在防護墊上。
柴笑是背先著地的,他隻覺得落地的瞬間肩膀被一陣劇痛包圍,接著眼前一黑。
“柴笑!”張慨言發了瘋般往舞台上跑。
舞台旁的一群人也簌地圍了上去。
吳芮是幸運的,因為墜落時有柴笑護著,所以沒受什麼傷,意識也保持著清醒,但顯然也是被嚇壞了,渾身都在顫抖,半天都沒緩過勁兒來。
而柴笑就沒那麼幸運了,他的身體結結實實摔在防護墊的最邊緣,整個人躺在舞台上一動不動。
“柴笑!柴笑!”
張慨言箭步衝到舞台上,跪在防護墊旁。眼前的一幕令他心碎欲死。
柴笑意識全無,頭歪向一邊,額發淩亂,雙眼緊閉,麵色泛白。
胸膛裡那顆惴惴不安的心緊緊地揪在了一起。
黎羽白遇事還是冷靜的,最先指揮道:“手機在身邊的,打120啊!彆愣著!”
社員們這才紛紛反應過來,“我去醫務室找人過來!”
“我去找顧問陳老師!”
“吳芮,你沒事吧?我先扶你去椅子上休息。”
周圍的學生你一言我一語,整個舞台像個炸開的蜂窩,到處都是忙碌奔走的人。
但張慨言什麼都聽不到,他害怕極了,他甚至感覺不到心臟在跳動,也忘了自己有沒有在呼吸。
他世界裡的那道光好像熄滅了。
“醒醒,柴笑,求求你,快醒醒!”
他心疼得想把柴笑抱在懷裡,卻又不知道他到底傷在哪裡,擔心貿然移動會加重他的傷情。內心的疼痛和煎熬像越燒越大的一團火,將他整個人一點點侵蝕殆儘。
思緒在忐忑和急躁之間掙紮了也不知道多久,他看見柴笑的眉頭極輕地蹙了一下,少頃才慢慢地睜開眼睛。
“柴笑!柴笑!”
剛開始柴笑的視野還很模糊,但他非常清楚地聽見身邊一直有個人帶著痛楚而喜悅的聲音在呼喚自己。他朝聲源處偏了偏頭,眨了幾下眼睛,才看清了跪在自己身邊從沒有如此狼狽的張慨言。
“你真的嚇死我了!”
張慨言終於吐出了一大口氣,感覺心臟又在胸膛裡恢複跳動。他看著臉色發白的柴笑,知道他護著女生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肯定是傷到哪了,焦急擔心地詢問著,“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痛?”
柴笑下意識去活動肩膀,但還沒來得及抬起來,就感到一陣鑽心的疼。
“嘶……”柴笑疼得吸了口涼氣,眉頭猝然緊皺。
“怎麼了,哪裡疼?”張慨言的神色瞬間緊張起來。
柴笑緩和著疼痛,艱難喘息,聲音有些不穩,勉強說,“…肩膀。”
張慨言伸手就要過來查看傷勢,卻被柴笑攔住了。隻聽他虛弱地說,“彆碰,除了疼,已經沒有感覺了。”
張慨言還在空中的手一頓。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又讓柴笑受傷...
你到底在做什麼,張慨言!
他自責得快發瘋了。
張慨言粗重地喘息著,胸口酸澀難受,卻忽然聽柴笑費力地喘了幾口氣,忍著肩膀的劇烈疼痛虛弱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