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 周瑾,和所有對他好的人都不一樣……(2 / 2)

怕冷 久沉吟 3894 字 2024-03-30

那一日,嶺南送急報入京,說許雁溪病逝,隻留有一子在府中。

“爹,”安宿南行至門口,跨過門檻時又頓了頓步子,轉身喚了安相一聲:“讓您操心了。”

安相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抖,連說了好幾聲“沒有”,眼中卻是掩也掩不住的擔憂與心疼。

安宿南轉身回房,錦衣之下可見他瘦削的身形,挺直卻也易折。

“公子,安王府東邊一麵圍牆還在補磚。”沈遷不知從何處飛身下來,輕飄飄落在安宿南麵前,似是沒由來說了這句話。

“沈遷,我已定下了。”安宿南微微仰頭,回給沈遷一抹淺笑。

他臉上常帶著這點不多不少的笑意,見不得有多高興,但倒也蓋住些當年在嶺南霜寒雪凍下生出的一身涼氣。

“從前,我隻想活,現在不一樣了。”

沈遷深深凝望他許久,安宿南低頭看著手裡那卷書,他很平靜,如同秋夜月色下的一方銅鏡。

“沈遷,我同從前變得多嗎?”安宿南走到房間東南角,將他從嶺南帶回來的那把劍抽了出來。

這是許雁溪的劍,名叫寒潭。

“公子同剛來京都那兩年不一樣了。”沈遷說。

安宿南提著劍出門,在院子裡挽了一朵漂亮的劍花,動作乾淨利落。

聞言,安宿南低聲笑了,“沈遷,你總像那香爐裡彎彎繞繞的香似的,說話好不利落。”

沈遷接過安宿南遞來的披風,安靜地退到邊上去。

“你倒不如直說,我同在嶺南那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沒了兩樣,我這輩子隻有那兩年有點活人的樣子。”

安宿南眼神一凜,開始舞劍,他劍風十分淩厲,一招一式都下了十足的力道。

他這樣的打法向來是搏命的,又凶又急,若是碰上個強對手,他撐不過多時便力竭,從不會留逃跑的力氣給自己。

不過一盞香時間,安宿南大汗淋漓地停下來,將劍扔到一邊,坐在地上大喘氣。

沈遷走過去把披風裹在他身上。

他嫌熱要掙開,力氣卻比不過沈遷。

“公子還是老實一些,當心又發起熱來。”

“沈遷,你當初為什麼跟著她?”安宿南用袖子擦了把臉上成股流下的汗,悶聲問他。

“報恩。”

“她,對很多人,都很好。”安宿南不經意看見小臂上匕首割開後留下的傷痕,抖抖袖子將它們都遮住。

“也有很多人對我好,但周瑾不一樣。”

“公子,那年他奮不顧身跳河救你是他的恩,可是,真的值得嗎?”沈遷把人從地上拉起來,還是忍不住問他。

“不一樣,這不是報恩。沈遷。”安宿南欲言又止,他並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周瑾。

他十二歲進京,在相府纏綿病榻近半年。

將養數日之後才又開始每日練武,將一身皮包骨頭練得稍微結實挺拔了一些。

這時,安澗渠他們才看出,安宿南是習了許雁溪整套的寒潭劍法的,且已經頗有樣子了。

安宿南比許雁溪更為單薄,他沒有許雁溪身上十分的俠氣,卻自帶了八分鋒利。

京都是安宿南人生新的開始。

安澗渠是一個很好的父親,給他找最好的教書先生,一切都順著他的喜好。

十三歲時,安宿南第一次遇見周瑾。

那時周瑾也才十五歲,還未封王,跟著祖父去邊關打了勝仗回來,前來迎接的百姓站滿了整條街。

安宿南走在人群裡正準備去李記涼水鋪子喝他最愛的綠豆湯,還沒走到就被人群推搡著不小心跌下了蓬清湖。

沈遷來不及拉住他,驚得叫了一聲。

下一刻,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周瑾便像離弦的箭似的飛身跳入了蓬清湖,過了良久,在眾人的圍觀之下,安宿南氣喘籲籲地拖著周瑾上了岸。

“你不會遊泳,做什麼下來救我?”安宿南體力消耗得厲害,坐在地上看著人將周瑾救醒。

“我會遊泳的。”

那時的周瑾也是同現在一樣,張牙舞爪的,隻要是自己占理的事兒一定要吼得天下人皆知,說完他又低聲嘟囔了一句:“就是學了不久,這甲衣也太重了。”

安宿南就這麼望著周瑾,將渾身濕透,頭頂還掛著幾片浮萍的周瑾,將這個有些莽撞,但奮不顧身來救他的少年郎,深深地刻印在了心上。

從此,便再也放不下。

周瑾,和所有對他好的人都不一樣,他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