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島 我叫瀾,一隻被困孤島的鯊魚。……(1 / 2)

我叫瀾,一隻被困孤島的鯊魚。

至於為什麼鯊魚會被困在四周環水的陸地,大抵是因為沒用的愧疚和憐憫。

愧疚於要刺殺自己的救命恩人。

憐憫眼前這個曾被殺父仇人蒙在鼓裡的小鬼。

曆史的經驗告訴我,我終究會為自己的惻隱付出代價。

我想起師傅在我接收這次任務前所說的話。

“人迷路了沒關係,人心迷路了可就救不回了。”

我承認,在孤島醒來後刺向她時,偏的不是刀。

是我的心。

是我那顆冰封許久卻驟然被暖流鑿開的心臟。

但我也承認,我並沒有完全忘記自己的身份。

我是個刺客,而眼前這個在草叢裡蹦蹦跳跳的小鬼頭,是我的刺殺目標。

我死死盯著手裡刻著“魏”字的木牌,猶豫再三,還是把它們扔進了海裡。

主公和師傅總能順著木牌找到這裡。

那時候,再處理這個小鬼吧。

倏忽間,一朵桔紅色的小花出現在我眼前。

我從沉思中驚醒,轉過頭,看到雙手握住花的小鬼,正滿懷期待地等著我收下它。

我瞳孔微顫,一時愣住。

這…竟然是木槿花。

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桔紅色木槿花。

她清澈的雙眼再次示意我收下。

我伸手試圖接過那朵木槿花,可它在我的那副鐵臂下顯得如此脆弱。

似乎稍有不慎,便會即刻夭折。

———

最近海邊的夜晚變得很不平靜。

暴雨變得更頻繁了,山洞裡臨時搭建的床鋪似乎也有些捉襟見肘。

海風席卷著濕潤的空氣侵人骨髓,我常常在半夜驚醒,懷裡是冷到瑟縮在我身邊的小鬼。

我不敢驚動她,但再也無法入眠。

她就像一隻小小的糯米團子,平和柔軟帶著均勻的呼吸睡在我眼前。

我偶爾有一種莫名的衝動,想把她狠狠埋進我的心臟裡。

但我往往是理智的。

我是深陷泥沼的人,任何接近我的人,都是在奔赴萬劫不複的深淵。

深淵下是墨色的沼澤。

而每一個濺起的泥點,都是一個要置我於死地的對手。

我試圖用鯊之獵刃迅速刺破那片深不見底的墨色。

但我的雙腳卻似乎被什麼緊緊禁錮住。

無法動彈,不得脫身,最終越陷越深。

刹那間,黑色的沼澤內伸出無數雙手,它們死死扣住我的大腿,狠狠將我拽入泥潭。

我感到自己在下沉。

但和在海裡不同,這次的下沉是緩慢而又窒息的。

胸腔是被千百萬噸巨石壓迫的疼痛。

漸漸的,那些雙手捂住我的眼和鼻。

瞳孔慢慢放大,眼前變得模糊,我無法呼救,難以呼吸。

求生的本能讓我掙紮著伸出手臂,試圖抓住些什麼。

但同時無數雙手又縛住我的手臂,我再也沒有了力氣。

但卻是那命懸一線的瞬間,一隻小手握住了我的手。

它既溫柔,又強大,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我拉出了沼澤。

我猛然驚醒。

原來,我又做那個夢了。

那個在禽獮計劃後,差點把我送進鬼門關的夢魘。

救我的依然是同一個人。

不過這次,她甚至沒有用那把已被摔碎的胡笳琴。

她隻是握住了我的手。

她一句話也沒問,隻用那雙一貫清澈的雙眼看著我。

我卻有意避開了她的目光。

那天我才發現,我是置身黑暗裡的人。

突然出現的一點光,似乎讓一切都不太一樣了。

———

也是從那天起,我決定在海邊搭建新的棚屋。

一個屬於我和小鬼的,真正的家。

我開始從四處搜羅結實的木材,用卯榫的工藝把它們搭建起來。

不出幾日,棚屋便有了雛形。

小鬼似乎對這個新家很滿意,總是圍著它哼著小曲兒,蹦蹦跳跳。

她每天都能發現不同顏色的木槿花,而每發現一種,她便會把它插到我們的新家裡來。

有時候我鑽在棚屋底搭建固定,一個不注意,頭上就多了朵粉紅的木槿花。

雖然在小鬼看來,我還是那個嫌她麻煩的大哥哥。

但其實我很感激小鬼。

從前我的世界,木槿隻有藍紫這一種顏色。

就像我以為,刺客隻能有一種生活方式一樣。

是小鬼讓我看到這世間不同的顏色。

海邊依然多雨。

我抓緊製作著榫卯,希望能和小鬼早點搬進我們的新家。

雨水淅瀝,逐漸迷蒙了我的雙眼。

但令我意外的是,一片巨大的芭蕉葉,替我擋住了慢慢變大的雨點。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小鬼扛著那片葉子。

也不知道這麼小一隻的身子是從哪裡找來了這片碩大的葉子。

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很想轉過身把她抱進那片葉子下。

然後用手指輕輕戳戳她的小腦袋,告訴她鯊魚並不怕雨淋。

但我還是沒能這樣做。

畢竟,我承認,鯊魚有時候,也害怕淋雨。

不下雨的傍晚,我們還是習慣去海邊看日落。

不同於以往的是,小鬼開始喜歡蹦到我的前頭,然後轉過頭和我說有關她的故事。

“大哥哥,你是怎麼流落到這座島上來的呢,而且還受了這麼重的傷?”

我神色一沉,沉默不語。

見我不願回答,她又換了個問題。

“大哥哥,你生於何處?”

我吞下差點脫口而出的答案,回了句:“吳都。”

為了避免引起她的猜忌,我選擇了隱瞞。

她點點頭,沒有片刻猶疑便相信了我。

“那哥哥可知魏都的曹操?”

“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丞相,天下又有何人不知。”

“他是我的殺父仇人,可我卻認賊作父。”

雖然我早已猜到,但看到小鬼委屈不甘又憤怒的眼神,我的心裡卻隱隱作痛。

她那雙乾淨到一塵不染的眼睛裡,不應該摻雜這些爾虞我詐的汙穢。

“所以,你是為何輕信了賊人的謊言?”

“他騙我說,殺害我爹爹的,是蜀都的諸葛亮。”

“直到益城一戰,阿典才和我承認真相。”

“阿…典?”

“阿典名叫典韋,是我除了你以外在這個世界上唯二相信的人了,有機會我一定把你介紹給他認識。”

唯二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