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瀾,吳都散人。
幸運的是,孤島一戰後,我又被救了。
救我的人,是吳主孫策。
而不幸的是,我和小鬼走散了。
孫策想把我留為己用,但我在道謝後,又婉拒告辭。
因為我希望,從此以後,我的刀刃隻聽命於自己。
離開吳主身邊後,我定居在了萬豚居。
那是江郡的水上黑市,也是信息最為四通八達的地方。
我承認,兩年來,我還是一直在打聽小鬼的下落。
我知道我不配求得她的原諒。
但不為其他,我隻想遠遠確認一眼她的安危。
畢竟,隻要玉璽還在她手中一天,曹操便會永遠追殺到底。
又是一年上元佳節。
這幾年來,各方勢力野心勃勃,終年戰亂頻發,但依舊阻擋不了人們對來年的美好期許。
儘管萬豚居湧動著最為殘忍的血腥交易,但在這一天,也有了幾分明媚盛世的氣息。
火樹華燈,萬人空巷,一盞盞升起的孔明燈寄托著人們對盛世安樂的念想。
我走上橋頭,那在暗夜華燈中波光粼粼的江麵上,一艘艘遊船如魚鮪搖曳。
街邊的炙肉攤子裡熟悉的烤魚香氣傳來。
要是小鬼在,怕是又要吵著讓我給她買。
“阿典,快看!是花燈!”
這熟悉的音調刺痛了我正在沉思的神經,我急忙抬頭尋找那聲音的來源。
在雙眼捕捉到那抹湖藍色的發絲時,我的心臟如同被亂石擊中,木訥呆滯地定在原地。
不遠處遊船上那個因為花燈而興奮得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是我的小鬼。
隻是和兩年前相比,她出落得高挑纖長、亭亭玉立了。
她不再是那個能被我用一隻胳膊摟進懷裡的小糯米團子了。
我的小鬼長大了。
我拉下蒙麵的衣襟,想仔細看看她的模樣。
卻在觸碰到自己嘴角弧度的時候,才驚覺,原來我竟然在笑。
我是曾被剝奪了歡愉權利的人,是小鬼替我把它找了回來。
對於一名曾經的刺客來說,傷口不需要救贖。
但過往需要。
而小鬼就是我的解藥。
———
我注意到,那個被她喚作阿典的男人掀起船簾走了出來,憐愛地摸了摸小鬼的頭發。
那雙手真是礙眼。
阿典......我突然想起小鬼曾和我提到過這個名字,
“阿典名叫典韋,是我除了你以外在這個世界上唯二相信的人......”
想到這裡,我心裡莫名有些苦澀。
現在他應該是小鬼的唯一了吧。
是時候該離開了,鯊魚本就應該被困在大海。
“阿典,文姬想回一次那裡。”
轉身離開時,我卻聽到了小鬼的這句。
我的腳步緩緩停滯,那...裡?
船上的男人重重歎了一聲,有些無奈地回道:“好,我陪你去。”
次日清晨,典韋便帶著小鬼劃船離開了萬豚居,朝著海邊的方向駛去。
鬼使神差般的,我也幻化魚形,緊隨其後。
但直到看到那片熟悉的海灘,我才意識到,小鬼回到了那座孤島。
在那裡,一隻鯊魚曾有了棲居陸地的奢望。
可是,小鬼為什麼會回到這裡......
“阿典,可以讓文姬一個人待一會兒嗎?”
小鬼轉過頭,眼眶泛紅地看向男人說道。
男人凝視了片刻我曾搭建的木屋,又回頭望了望我藏身的大海,語氣裡滿是心疼地回道:“好。”
待男人消失後,我才上岸,躲在岸邊的礁石後,窺探著小鬼的一舉一動。
我知道我不該再有任何奢望。
是我貪心,我還想在小鬼身邊多待一時,好讓我以這樣卑劣的方式,把小鬼的樣子永遠鐫刻在記憶裡。
或許這樣,遊獵在暗夜裡的鯊魚才能偶爾在回憶裡貪戀陽光。
可是小鬼,這海邊的木槿已爬滿了棚屋,你又為何在流淚呢?
“鯊魚果然冷血。你真的忍心讓她一個人這樣待著嗎?”
身後傳來熟悉的男聲,我詫異回頭,那個叫典韋的男人竟然察覺到了我的存在。
“你跟了我們這麼久,如果我這都意識不到,那我也不可能護她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