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

莫依然最近很用功，本來上課聽講就全神貫注，現在連下課都捧著筆記學習。

在早讀課莫依然又一次捧著書站到後麵去之後，梅秀娣終於忍不住在課間嚴肅地問莫依然：“你這幾天都是幾點睡的？”

莫依然隻要熬了夜，早上就格外困些，所以自己自覺拿著書站到後麵去讀背。

前幾天睡得更晚些，堅持了幾天覺得不行，所以這兩天11點半就睡了。但她的身體好像就是不能熬夜，早讀課不站著恐怕下一秒就會睡過去，上課全靠毅力撐著在聽講。

莫依然苦哈哈合上筆記歎氣：“十一點半睡的。”

這個點其實梅秀娣也沒睡，但梅秀娣很能熬夜，高一她學得最辛苦的那一陣每天隻睡四五個小時，後來是被她爸發現才終止了。

莫依然十一點半睡，早上五點半起，跟班上其他人比其實還可以，但看現在這萎靡不振的樣子，就知道她一點兒不能熬。

“你彆熬了，提前半小時睡吧，不然在考場上睡過去算誰的啊。”

莫依然無奈點點頭，持續了半個月的熬夜計劃還是以失敗告終。

不過也不完全失敗，至少在10月的市調研考試上取得了一些進步——量變引起質變的進步。

梧青市調研考試莫依然考了班上第15名，班主任特意表揚她進步很快。

莫依然從分班考試就一直提著的一口氣終於鬆了鬆。

因此即將來臨的秋季運動會莫依然鮮少地隻帶了英語單詞本到操場。

她和梅秀娣兩人都不愛好運動會。

莫依然是天生對一切體育運動都不擅長，因此不喜歡。梅秀娣是體育很好，但不喜歡湊熱鬨。兩個人一個準備解散時背英語單詞，一個準備背馬克思主義辯證法。

但梅秀娣之後還是被體委唧唧歪歪哭天搶地拉著報了一個項目。

北豐的運動會開幕式搞得很是轟轟烈烈——主要體現在五花八門的服飾和進場主題上。

莫依然班上穿的漢服——班上大部分女孩子的提議。

班主任數學老師作為年過五十的理科思維中年男子，十分不能理解為什麼高中運動會要穿古代的衣服，不過還是同意了，大手一揮給文娛委員和體育委員，他不了解所以當起了甩手掌櫃。

文娛委員作為一個十足的漢服娘求之不得，至於體育委員，7班唯一一個身高超過一米八體重直逼兩百斤的漢子，已經被無情地剝奪了決定開幕式服飾的決定。

梅秀娣和莫依然對漢服停留在“哇，真漂亮，但是說不上來樣式”的層麵，所以兩個人非常乖地在文娛委員對著投影上的各類漢服指點江山時，小雞啄米點頭。

女生們覺得這件好看，那件也好看。最後一起選出兩件來，一件廣袖藍白交領襦裙，一件琵琶袖直領大紅襖裙。前一件飄逸，後一件可愛。

實在選不出來，大家商量改了開幕式隊型，一半穿廣袖，一半穿琵琶袖。

考慮到十度左右的天氣，莫依然選擇了有白色兔毛邊的大紅襖裙，梅秀娣身量纖瘦挺拔，於是選了交領襦裙。

莫依然開心，跟梅秀娣咬耳朵：“之後我們倆還可以換著穿。”

衣服到的那天，7班統共五個男生，累死累活從學校門衛那兒提著四十二個女生的衣服，儼然成為了北豐高中當天下午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當然這裡麵還有一個小包裹是他們的青色交領長衫和專門給體育委員訂製的玄色長袍。7班除了體育委員，剩下四個男生好像說好了一樣，個頭都差不多，身形都差不多，簡單決定了開幕式上就跟在女生後麵。

至於體委，當然是站在前麵舉班旗。

班長打聽過運動會當天其他所有班都是班花舉旗，7班不一樣，7班是班上最糙的漢子舉旗。

衣服到的那一天正好前一天調研考試剛考完，老師們忙著分析考卷，學生們剛考完也沒什麼事。

文娛委員想著大家裡麵也都有衣服，正好試試漢服的大小。

五個男生好不容易大包小包送到教室，又被派到教室門外站崗，女生們拉了窗簾，關了監控，熱熱鬨鬨試起衣服。

站外麵的五個男生麵朝走廊百無聊賴地聊天，隔壁班同學跑來八卦：“你們站外麵乾嘛呢，老師不分析考卷了，馬上到班上。”

體委聽了先是一緊張：“老師要來了？”

一旁的邱羽撐了撐眼鏡，麵無表情道：“我們班女生準備運動會開幕式呢，”說著，又看了看那男生身後提醒：“你們班老師已經進班上了。”

八卦的男生聽了立刻飛一樣回了教室後門。

7班的五個男生都沒動，儘管他們已經看見對麵四樓班主任搖搖晃晃過來了。

班主任心情很好，這次調研考試崽子們很爭氣，總均分超過6班三分還多，小四門所有人都考了九十以上，所以一路他都在想該怎麼讓崽子們戒驕戒躁，繼續保持，重要的是要拐著彎鼓勵一下。

可是走到過道裡就發現不對勁，班上五個男崽子麵朝外站在門口，跟蘿卜似的，其中還有一個超大蘿卜。

心理活動已經變成犯什麼事被其他老師抓到了的操心班主任，肅著一張臉溜溜達達過去準備冷嘲熱諷一下，走近了又發現教室窗簾都拉著，兩扇門也關著，一米八的大個子站在前門動都不動，看見他喊了聲：“老師。”

又站著了。

“你們乾嘛呢？犯事了罰站啊？門怎麼關著？”

班長邱羽就是7班的民間新聞發言人：“老師，女生們開幕式衣服到了，在試穿呢。”

班主任默了一瞬，也慢慢轉過身麵朝走廊，“哦。”

等久了跟崽子聊起天來：“還沒好嗎？這都多久了？”

邱羽繼續接道：“漢服比較難穿，估計還要等會兒。”

終於文娛委員百靈鳥似的聲音在裡麵響了起來：“換好啦，你們進來吧！”

文委一打開門，門裡門外都是一驚，門裡驚的是，看見了六張凍得通紅的小臉，和老臉，門外驚的是自己的學生（同學）穿起漢服來變得人模人樣。

儘管沒有梳發型，可十五六歲的女孩穿什麼都不會難看。

何況7班是北豐高二有名的“美女如雲”，開學時還有學生暗自奇怪，分班是按成績分的吧，怎麼好看的都分在一個班了，所以運動會7班也選不出班花去舉班旗。

班主任沒進教室門，站在門外終於忍不住夾著教本拿出手帕，擤了擤鼻涕很是肯定了文娛委員穿漢服的決定：“不錯，不錯，蠻好看的。趕快換下來吧。”

想著這些學生現在肯定也沒什麼心思聽自己嘮叨了，貼心的中年男人正準備回辦公室，又不放心：“那天天冷啊，裡麵要穿厚點。”

等文委笑嘻嘻關上門，班主任招呼門外凍得鼻子通紅的五個人：“在這兒等到什麼時候啊？跟我回辦公室拿試卷。”

“彆傻等著。”

說著又看了看唯一麵色紅潤散著熱氣小山一樣的體委：“我看你不冷，站這兒看著，彆讓人進去。”

體委隻穿著一件單外套還熱烘烘的，他今天小測作文離題了，可不想現在去辦公室觸語文老師眉頭，極狗腿地答應了。

女老師們大部分都怕冷，十月底十度的天，辦公室空調已經開了，其他四個男生求之不得，屁顛屁顛跟在自己班主任後麵上去了。

教室裡莫依然的襖裙穿在身上正好，大紅色和兔毛邊很襯膚色，她倒沒覺得冷。

不過看梅秀娣細細的腰和露出來的一圈脖子，伸手摸了摸衣袖：“你會冷嗎？”

梅秀娣皺眉：“有點，到時候再穿件保暖衣進去。”

莫依然點點頭：“嗯，再貼幾個暖寶寶。”

運動會當天，高二（7）班出場時顯然得到了全場的關注，幾乎是隊伍剛在操場一出現就收獲了無數驚歎。

在文娛委員的嚴格要求下，大家都梳了發髻，化了淡妝。

走讀生有條件的就在家請媽媽幫著梳好化好。

鄭麗得知這個消息時格外開心，前一天就讓莫依然把襖裙穿在身上照了遍鏡子，又比對著網上找到了合適莫依然的發髻和妝容。

早上五點把莫依然叫了起來，中長發分成兩綹，先編好再用小皮筋固定成蝴蝶結，夾上白色毛絨球，留下下麵的兩小綹再編成細細的小辮子垂在胸前。

化好妝，吃好早飯，在莫依然的抗議下，鄭麗隻好輕輕地幫女兒塗了一層口紅作罷。

莫依然漢服外麵套著薄羽絨服，腳下穿的運動鞋，繡鞋放在紙袋裡，到教室再換。

頂著發髻和化了淡妝的臉，莫依然在學校裡越走越快，慶幸自己今天來得早，學校裡還沒有多少人。

莫依然就這樣快速地走在學校的葉子都掉光的林蔭道上，努力當周圍零星幾個人不存在，腳下步步生風，快走到教學樓下時，她看見了一個很熟悉很熟悉的背影。

在一瞬間，這個背影和高一時遞口罩給她的那個背影一下重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