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隻是這位貴人,如今似乎正落在了他們葉家手裡麼……
“你還有臉說。”葉向麟失笑,“宗族的祠堂和家法,近幾年,除了你二少爺的臉麵,誰能請的動?”
但楚鬱聞言,卻是緩緩將兩隻腿從椅子上放了下來,赤著腳站到了地上,拱手垂目,一絲不苟的施了一禮,“對不住。”
葉隅清被他鬨了個紅臉,一時喏喏,“這,這,這是個什麼路數。你這樣我可不會就不計較了。我可是被那頓鞭子抽的躺了三天才下了地!”
楚鬱仍是垂著頭,“葉少爺是為我構陷?葉家是為我脅迫?”
“倒,倒,倒也不是。”葉隅清有些不豫地搓著手裡的筷子,“可要不是你不依不饒的,又是向父親告狀,又是將人證扔到我家裡,我哪能被打的那麼慘。”
楚鬱聞言,一刻也沒耽擱,直起腰來癱回椅子上,裹穩了袍子,“有錯該認錯,知錯便受罰,受罰當思過,思過當誡勉。怎能說是為我所害。”
他一氣說了這麼長一句話,撐不住咳嗽了幾聲,血沫兒從唇邊滲了開去,一直作壁上觀的葉向麟立時拎起了帕子上去伺候他擦臉。
葉隅清被他氣的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又見著這麼個光景,忍到最後,隻得翻個白眼,低頭吃粥。
“家訓夠凶殘。”楚鬱咳了幾嗓子,竟精神了幾分,瞧了敢怒不敢言的葉隅清幾眼,不知哪裡逗了他,竟又笑了笑,“這族譜可千萬彆算我一份。”
葉隅清沒聽仔細,隻顧著抓緊機會駁斥他,“葉家滿門武將,抽幾下子死不了。比不得天家,動輒杖殺鴆斃的,那才是真凶殘!”
少年人又是一哂,搭在頸間攥著袍子的手指無聲無息的收緊了幾分。
葉隅清瞧著他如同中毒般青灰的甲麵,唇角泛黑的血漬,省起前些時日傳言的獻王死狀,一時有些懊惱,隻是麵上並不顯,訕訕低下頭哼了一嗓子,對楚鬱發出的嘲笑聲不置一詞。
倒是葉向麟側頭聽罷,給他挾了塊鮮果脯,溫聲笑道,“常言道人前教子,背後訓妻。公子放心,就算您將來有過錯,葉某也隻會關起門來,小懲大誡罷了。不會開祠堂,動用這等誡具。”
咣當
卻是葉隅清動動腦子一琢磨這話,驚駭之下,不小心跌碎了手中的粥碗。
相較之下,小口慢慢嚼著果脯的楚鬱便有些淡定的過了分,就如同沒聽著葉向麟這番表白一般,吃的淡漠,吃的自如,比此間家主還要坦蕩自若。
葉隅清接過侍女奉上的碗筷,食不知味的又咽了幾口,一頓飯吃的可比對麵身子有恙,不時皺眉的楚公子要焦躁的多。
“公子,該服藥了。”葉向麟看楚鬱吃的也差不多了,便抬手招了婢女,端上來一碗濃黑的藥湯擺在了楚鬱麵前。看的葉隅清都忍不住皺眉。
“味兒這麼衝,怕不是毒藥吧。”葉隅清小聲嘀咕。
葉向麟轉頭狠狠的給了他一個眼刀。
“我……我日後還是在自己房裡用膳吧。不對,哥,我也老大不小了,你更是官至一品,位極人臣,我看我還是出去建府吧……跟你兩個耗在這府上,不像樣子。”
葉隅清隻覺得如今這家裡的日子,實在是過不得了。有這麼個大魔頭擺在這兒,他哥又如同發了瘋症,隻怕再過幾日,就要連累他葉家被滿門抄斬,株連九族了。
所謂鮮花著錦,烈火油烹,葉家才出了位被捧上國公之位,光宗耀祖的葉向麟,便要因這廝膽大包天勾結判臣賊黨被株連。幸而他是個光棍,也可憐他,唉,如今竟還是個光棍。唉,家門不幸,出此逆子。“要是父親還在——”
“父親臨走之時,要我好生教導你,你再這般胡言亂語,我就勞動家法了。”葉向麟正色,涼聲脅迫。
葉隅清很吃威脅,立刻噤聲。
“公子?”葉向麟才嚇住了自己可憐的弟弟,轉頭正要勸楚鬱用藥,就叫那藥碗已經空空如也,不禁一怔。
“這般痛快?”
楚鬱不答,隻是輕側了頭,用眼睛餘光瞟一眼一臉疑惑的葉向麟,啞著嗓子吐出兩個字,“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