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三殿下謀逆弑君之說,明眼人皆知,荒謬至極——何青崢這句,還真是戳中了在座諸位的心事。
大有乾係的林公子在調整好了自己的嫌棄情緒後,也不禁點頭。
何青崢這人雖然跳脫奇怪了一下,但這句話卻是說得好,他三殿下也這麼覺得!
此時,婢子已奉上了新茶。
這回的茶,倒確實是好茶。雪乳酥香,甘洌怡人。
葉向麟一頓胡謅,倒也不是全無用處。至少茶品上來了許多。楚鬱也就勉強收回了不快,繼續低頭品茶。
可此時他卻已經不再是一開始那個默默無聞,且不受待見的林少俠了。魚信鷗和何青崢兩人四隻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他看。像是要在他身上探出些什麼秘辛來。
“當夜之事,林公子到底知曉幾分?”何青崢人直口快,盯著楚鬱劈頭就問。
“當夜,顧靳塵離奇失蹤。陛下說,是獻王舉兵圍了乾清宮。可為何獻王前腳圍了乾清宮,後腳葉將軍就帶著卓淩搬軍回援了?既然顧統領已經失蹤,為何轉頭卻被陛下率羽林衛生擒於禁庭?且當夜的知情者,大半身死於禁庭一戰。”
魚信鷗則是首先點出當日疑點,“若說是顧靳塵背地裡受命於當今,也不是全無可能。但如今他卻即將被淩遲處死,卻又有些奇怪。不知林少俠可否為我等解惑?”
楚鬱飲茶不言。
葉向麟替他歎息,“唉。林公子當日突圍而出時,傷重至瀕死,壞了腦子。如今記憶半失。隻有些影綽的念頭。這些問題,我也曾問過林公子。他隻說殿下決計不曾謀反,旁的就不能想起太多了。”
何青崢滿臉失望。垂眼看了看楚鬱這一會兒就喝了兩杯的君芽,麵上又露出了些心疼的神色來。早知道這人無用。何必拿出這等好茶!
“葉某不才,倒也與顧靳塵顧統領打過幾次照麵。此人確實不凡。論武功,我不是顧統領的對手。顧統領雖沒有其父顧淳那般驚世駭俗、萬軍之中摘敵首級之能事。但——”
葉向麟掃了眼何青崢,意識到這人確實還是老樣子——還是沒腦子。也就不打算和他多言,轉頭看向魚信鷗。
“我雖然收到了密報,但陛下或許是忌憚我,密信之中隻說宮中有變,命我急帶軍士入宮護駕。卓淩作為顧靳塵的親信,也被支來向我遞信。當夜當今陛下身邊,隻有兩支親衛隊。以我之見,想要留住顧統領,並不容易。”
魚信鷗點頭。
“人言顧統領武藝高絕,臻至化境。若不想就擒,自然有千百種法子。當日宮帷之變,連林少俠都能逃出生天,何況人稱朝野第一高手的顧統領。”
突然被捎帶上並質疑了一波的‘林少俠’抬眼,撇了下魚信鷗。
魚信鷗被看了一眼,便將話鋒直接指向了這位‘頗有乾係’之人。“林少俠,宮變當夜。你可曾見過顧統領?”他畢竟是做過碟子的,極愛看人麵色,分析關竅。
在他看來,這個林玉京,聽著他們議論此等掉頭的大事,卻自在飲茶,麵上不顯,神色無波。明顯是個知情、且大有來頭的存在。
楚鬱抬頭,因今日出行,先坐馬車,後坐小榻,久未臥床修養,支撐得久了,他難免麵露疲態。看在魚信鷗眼中,就是個疲倦、知情、但不能對外人道的神色。
“可有什麼不能言說之處?”魚信鷗看他不說話,不肯罷休,繼續追問。
“那夜。”楚鬱啟齒,壓低了聲線,特意將聲線放的沙啞乾澀。免得叫人聽出什麼門道來。
他就在對麵二人期待的神色中 ,眯著眼睛回憶,畢竟連他自己都十分好奇。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宮變之日,他到底是扮演了怎樣的角色?顧靳塵這個名字,聽來十分耳熟。自他‘醒來’之後,見到李懷璋、葉向麟時,模模糊糊,會想到些片段。
再者,那天早晨,他蹲在葉隅清床前,腦子裡冒出‘二哥哥’三個字,信口脫出時,也能想起來,當年一些他與他的二哥李懷璋在宮中玩笑、李懷璋帶他去頑的場景來。
這幾日的夢裡,偶也有些破碎的片段——雖則多半是生彆離、愛憎會的苦痛回憶。甚至,看到何青崢潦草的字,他都想起了點當年吏部觀政,與其為拔擢葉向麟爭執的舊事。
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情,聽了名字,聽了描述個大概,也還是怎麼都無法想得起來。
將大家的期待感吊足之後,他才緩緩搖了搖頭,“我確實是想不起來了。”
何青崢險些罵人。魚信鷗也收回了看向楚鬱的目光。
葉向麟為又喝乾了一杯的楚鬱看茶。“如今看來,在林公子恢複記憶之前。當夜宮變的關鍵,就在於顧靳塵,顧統領身上。魚斂使可有什麼好法子?”
“按理說,顧靳塵本該由我督查院二司關押。但當今,卻是不曾將人送過來。顧靳塵至今還關押在宮內私獄裡。我等完全沒有機會近身。”
葉向麟點頭,“此事確實多有疑點。既然顧靳塵尚未身死,為什麼不問問他本人呢。深宮密牢雖傳聞固若金湯。但若有心想要探上一探,見上一麵,也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