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珺 一飲一啄,莫不天定(1 / 2)

朕不登基 花铖 4026 字 2024-03-30

“葉國公。冀娘死的如此蹊蹺,作何解釋?”

朝堂之上,盧裕再度占據上峰。

葉向麟大感驚奇,“葉某昨夜聽曲兒時,冀娘尚且是活蹦亂跳,粉墨裝扮,戲腔中氣十足的活人。這才幾個時辰過去,就成了一具屍體。凶案發生在你督察院的地界,稟告給了你都察院的監察使。你來質問我,可不是有些蠻不講理?”

他這番話,講的字正腔圓,正氣凜然。倒叫許多本就覺得蹊蹺的朝臣倒戈了。

“如果我是擅闖皇宮的刺客,不論用迷藥迷倒了冀娘也好,利誘冀娘做偽證也罷,哪個不比直接殺掉此女引人懷疑來得強?你們這些督察院的怎麼一個個就這麼沒有腦子,聽風就是雨?我看怕是你們設局故意要構陷我!陛下,臣冤枉啊!”這話說的流暢利落,絲毫不打磕絆,兼情緒飽滿,顯得分外委屈。

盧裕一時也被問住了。要說構陷葉向麟,那真不是。不然他此刻也不至於一時尋不出說辭回敬回去。

葉向麟作為一個常年在外征戰的武將,結黨是萬萬不可能結黨的。朝中嫉妒他近年起勢過快的,盯著他找機上機會就要參他一本的倒是不少。

不過此事來的蹊蹺,盧裕和卓淩咬著他不放亦是令眾人大感微妙。故此,半晌也無一個站出來諫言站隊的。

焉知此事不是明堂上高坐的那位,在找機會做文章呢。

今晨北遼使臣的車隊已經駛進了正定,幾乎可以算是半隻腳踏進了上都城。此次北遼使臣帶來了議和的禮品和國書,正是要商討每年歲恭事宜。若是定了歲貢、和談、和親的一整套章程,未來十數年,或者都將相安無事,天下太平。倒也確實就到了打壓武將,明麵加官晉爵,實則收攏實權的時候了。

但李懷璋新帝登基,就如此急於卸磨殺驢?

哪怕葉向麟確有功高震主的嫌疑,也為時過早了。

畢竟北遼的議和章程還沒走完呢。使臣馬上就要入朝了,正是要好生粉飾、歌舞升平的時節。這時候寒了剛打了好大一場勝仗的將士們的心,也有些不和時宜。

禮部尚書率先打好了腹稿,剛要站出來打個圓場,就聽李懷璋緩緩開口,給這場混咬的亂局做了決斷,“皇宮內院,任刺客自由來去,成何體統!此事便交由大理寺主理,督察院協理。拿不到人,惟爾等是問。慎之、卓淩——”他一連報出一串乾係人的名單,“留下,退朝。”

突然接了大活兒。

一直沉默無言吃瓜看戲的大理寺卿裴弘連忙滾出來接旨。麵上不露,內心卻實在是苦不堪言。

卓淩、盧裕、葉向麟。卷進來的這些人,哪個也不是好相與的。何況廟堂之上那位意下如何,如今也很不明朗。

這可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

“這麼嚴重?”聽說他當年叫人甩飛出去,甚至磕暈了,葉隅清毛手毛腳地撐著棋盤探頭過來,要好好瞧瞧他的頭。

“沒有大礙。”楚鬱搖頭,旋即垂眸,看著麵前的棋局,低聲如自語,“隻是父......父親震怒。他將懷璋好一頓叱罵,還傳了杖。我大好了,懷璋還臥床將養著。我去瞧他時,女官桑問氣不過,當著他的麵,暗諷了我兩句。轉天就聽說他將桑問降了品階,趕去了浣衣局。原就是我不好,桑問有怨氣,是她忠心。我本想去求恩典,可當夜她便投了井。”

葉隅清沉默了。

這話他確實接不上。

他小時候和葉向麟爭搶打鬨,不管有理沒理,最多就是惹急了父親或者長兄挨頓胖揍,可鬨不出重杖、昏迷、投井這些驚險刺激的劇情來。

“桑問自幼服侍懷璋,兩人素日親厚。”楚鬱麵無表情的繼續講,就像在講述旁人不想乾的故事,“我也是後來聽宮人說。那日我去向懷璋請罪,桑問指桑罵槐了幾句,懷璋當麵不顯。待我走後,說:‘如今李瓊林可是惹不得碰不得的,我尚且不敢給他臉色看,你卻這樣剛強敢言。來日若是叫陛下撞著了,莫說我保不住你,恐怕還要受你的牽累。讓陛下以為我背地裡何等的厭煩老三,教導得你們也如此刻薄他。我這廟裡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了,你從此出去吧。’”

葉隅清乾巴巴的咂了下嘴,“你對你哥宮裡說了什麼倒是知道的挺清楚。”

楚鬱驀地笑了,“當然是要安插些耳目的,想要知道的,也自然能知道。但也不是事事件件都清楚。譬如那平安扣,原本是他與石青沙盤手談戰局勝了,父親賞賜他的彩頭這事兒,我就是後來才知道。”

“怪不得不肯給你。”

“我原本要的也不是那塊玉。”楚鬱頓了頓,又沉默片刻,“我就不該搶他的。都是我不好。”

“他以為他出了風頭得了獎賞,你就要同他爭搶,落他麵子?”

楚鬱抬了頭,似乎是看向葉隅清,眼中卻並未聚焦,隻是就這麼兀自思忖片刻,到底沒有回答。

“那要叫他知道我哥私藏了你在家裡。”葉隅清的嘴角無限地向下耷拉了下去,“彆說活人要死,葉家的祖墳都要叫他刨出來了。”

於葉隅清而言,故事裡的女官桑問,自然是無足輕重的。宮裡的下人,比牲畜並不算貴重。一個被發落去做苦役的宮女死了,也不會有人多問上一句。如果沒有主子的恩典,隻能草草裹了扔到亂葬崗上。連個棺槨也掙不上。

在這個故事裡,兄弟二人結下仇怨的理由有無數個。這個小宮女,最多算個無關緊要的添頭。

“桑問喜歡穿一身湖綠的衣裳。人生的明亮,說話也利索。”楚鬱就這麼出神,眼睛掃到了葉向麟養的那盆翠蘭上,驀然歎了口氣,“她的父親本是一代詩書大家,隻是寫了首諷時的詩,被大做文章。不單自己落了罪,家眷也充入掖庭。她就是這麼從官家小姐,變做了宮裡的女婢。”

葉隅清聽他抓著這個小宮女不放,隻道那時他年幼,連累了人命,心中有愧,便找了話來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