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 從來帝王家,活到而立,就算古稀……(1 / 2)

朕不登基 花铖 4228 字 2024-03-30

那是他人生最意氣風發的日子。

他驟升宣府參將,很難服眾。每一條軍令的推行,幾乎都伴著流血。如果不是有人壓了大把參他的帖子,攔住了本要派過來的監軍,他恐怕在一開始就要折戟沉沙了。

然而令所有不看好他的人大跌眼鏡的是,他用兵如神,連連打下勝仗,殺起韃子來如同摧枯拉朽。三年之間,威名響徹了天下。

那個春日,他班師回朝,正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夜看儘長安花。

求親的媒人、攀附的朝臣、多年不走動的遠親踏破了他們葉家的門檻。葉佑珽當時已是病入膏肓,見到此等祖墳冒青煙的奇景,也硬生生的好了大半,竟然強挺著又多活了半年。

那一個春天,距離獻王受杖、他夜闖皇宮、徐友鳳帶著調任文書去葉府拜訪的盛夏,已經足足過去了三年之久。

三年之中,大齊遷都上都城,他的父親胞弟都跋山涉水來到了上都。三年之中,李懷璋受困雄奇關,獻王請動顧淳出手斬殺蕭遠山破了聚鼓嶺困局。三年之中,獻王韜光養晦未有新的驚世駭俗之舉。三年之中,他在邊塞飲風吹雪不曾見過獻王一麵。三年之中,他偶有困惑、猶豫、不決時,收到過獻王幾封書信,於是豁然開朗,很得助力。

三年之中,他一直很想再見他一麵。

他一回上都城,就顛顛去叩門。卻吃了個閉門羹。說獻王不在,不能透露去向何處。

他隻好去問李懷璋身邊,專管偷偷跟蹤獻王行蹤的暗子,才成功摸來了摘星閣湖上。

獻王殿下的船隻很大,很寬闊,很醒目,很符合他尊貴的身份。葉向麟繞過守衛,很容易便找到了獻王的遊船。

他聽說獻王身體一直不算太好,時不時就要病一病,他遠遠偷看著,獻王雖然便服簡出,也遵循禮製套了裡三層外三層,遠看卻也看不出來什麼——隻能看到動人心魄的好看。

他看呆了。

直到那個鬼魅非常、曾經將劍架到過他脖子上的劍客張瀧站到他身邊的時候,他才回神。

看到麵無表情,抱著劍站在麵前的張瀧,葉向麟難免有些尷尬,於是乾乾笑了幾聲。

“嗬嗬。”他一麵笑,一麵看著張瀧手中的劍。

單打獨鬥,他肯定不是張瀧的對手。就是不知道如今到了沒到獻王口中‘狡兔死、走狗烹’的時機,今日是否有性命之憂。

畢竟,獻王的隨從已經肅清了這一片的遊船,如果他光明正大的去叩門拜會獻王,獻王恐怕不會拿他怎樣。但這樣的月黑風高夜,張瀧殺了他丟進湖裡,那可就沒處說理了。

他思忖著,猶豫是否該腳下抹油,儘快溜走。

麵色冷淡、一貫寡言的劍客開口了。

“你身上的血腥氣很重。”

“都是韃子的血,我絕對沒有傷害你家殿下的意思。”葉向麟小聲逼逼,既然張瀧來了,那獻王顯然是已經察覺了自己的存在了。如果不是張瀧實力高強,虎視眈眈不容他分神,他一定要看看,獻王此時有沒有站起來往他這邊看一看。

“殿下說你做人立身不正,來遊湖就來遊湖,如此鬼鬼祟祟,不像話,丟了我們大齊武將的臉。”張瀧用刻板、單調、平直的語調,轉述獻王的話。

正因為他不含任何個人情緒,反而有更好的羞辱效果。

葉向麟:......

他尷尬的又咳嗽兩聲,“那我走?”

張瀧沉默了。

葉向麟眨巴了兩下眼睛,很明顯,張瀧沒有出手的意思。他就略安了心,抬頭眺望獻王那邊。

獻王背身負手而立,他身前是波光粼粼的摘星湖。湖麵上星星點點的,是萬千盞蓮燈。古樸、哀婉的塤聲悠悠揚揚的回蕩在湖麵上,將那一盞盞蓮燈,與明明滅滅的燈火間格外出塵的仙人烘得愈加清朗。

“殿下也沒有說要趕你走。”張瀧麵色有些為難。

他腦筋很直。

殿下說向東,就是向東。殿下授意他傳話,他就傳這一句話。

多的事情,殿下沒有交代。他也不明白該怎麼樣做。

葉向麟神色一喜,拉著張瀧就坐了下來,找了個好地方觀摩獻王——雖則隻能看個背影,也是好看得很。

“既然你家王爺不是要趕我走,那就是讓我留下的意思了。”

張瀧的眼神透出幾分茫然,他掙了下,因為心神不定心誌不堅,沒有掙過葉向麟,就這麼撲通一聲坐了下去。“我傳完了話,我得去向殿下複命。”

“不要緊的。你看,你是殿下的侍衛。最要緊的事情是保護殿下的周全。此時四野清明,除了殿下的船,就是這艘箱船。你隻要看住了我,看住了這個箱船。殿下自然安全無虞。而且殿下並沒有叫你這就回去,你說是不是。”

張瀧不善言辭,也不太喜歡思考。他努力運轉大腦,思考了一下,殿下確實沒有要他傳完話後,就回去。坐在這裡,也確實很適合察勘,於是盤腿就安心坐下了。

葉向麟麵露喜色。這個劍客果然是個一根筋。

“你是殿下的貼身護衛,每日守著殿下,是吧。”

“是。”張瀧的目光一錯不錯的長在獻王身上,卻沒有耽誤回話。

“你們殿下......這三年,過的好嗎。”

沒有回音。葉向麟轉頭,看到張瀧沉默著抿了抿嘴,然後緩緩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