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協議前的那天晚上,黎耀堂坐在燈火通明的客廳,一坐就是一整夜。
也是那個夜晚,沉不住氣的黎蘇蘇撥通那串爛熟於心的數字。
“嗯?”
電話很快被接起,順著電磁巨大的音樂聲驟然在耳邊響起,本就緊張得不行的黎蘇蘇手指一鬆,手機從掌心掉落。
“說話。”
商榷的聲音清晰明白的傳入她的耳裡。
下一秒,她果斷切斷電話。
在短暫的一秒鐘,黎蘇蘇甚至想好了人生的第二條路,楊舒跑了,這個家回到母親剛去世後的樣子,即便是沒有黎家的產業,她也不會餓死。
她不想開口求人,特彆那個人似乎已經背棄承諾。
電話很快被回撥過來,對麵安靜下來,商榷的嗓音再一次準確無誤地傳入她的耳朵。
“蘇蘇?”
他的聲音透著幾分慵懶,黎蘇蘇幾乎可以想象他此時靠著欄杆,手中夾著香煙,不時跟身邊來來去去的人招呼著,他的世界很大,而她作為其中一粒塵埃也罷,存在即是痕跡。
黎蘇蘇沒有回答。
電話中隻有彼此的呼吸聲。
“蘇蘇,說話。”
商榷再次開口,不知道是不是包間的門被人打開,巨大的音浪再次席卷她的耳蝸,在音樂聲中,黎蘇蘇聽見女聲甜膩的嗓音。
“二爺,你怎麼偷偷躲在這裡?”
聲音由遠及近,似直撲入懷中。
在黎蘇蘇再次準備掛斷電話時,商榷不耐煩的聲音再次傳來:“黎蘇蘇,說話!”
電話這端的黎蘇蘇瞬間從被窩坐起,啞著嗓子開口道:“我爸要賣廠子,明天就要簽字,你答應我的事還作數嗎?”
電話裡不斷傳來女子的嬌笑聲。
就在她以為不會得到任何回複時,那邊再次安靜下來,商榷冷笑著開口問:“所以,你就為了這事打的電話?”
“嗯。”她應一聲,鼓足勇氣開口道:“如果,我是說假如,廠子真賣了,您就不用娶我了。”
“你在威脅我?”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電話被切斷的上一秒,黎蘇蘇聽見商榷爆粗口。她有些不理解他為什麼要生氣,又怕他因為生氣阻止明天的交易。
再打,沒人接聽。
再打,已經關機。
黎蘇蘇躺在床上,不知何時,背後早已汗濕,她起身準備衝涼時,聽見樓下傳來黎耀堂的說話聲。
等她衝涼完,房間的門被人輕敲兩下。
“蘇蘇,你睡了嗎?”
“沒有。”
黎耀堂推開門,探入半邊身子,將一張信封放在門口的矮櫃上,人站在門外,他滿臉疲憊有些緊張地搓搓手背說:“明天簽完合同,資金應該是拿不回來多少的。如今這樣,等你結婚時,怕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嫁妝。這個給你,你好好收著,就算是替你媽媽收著。”
她能猜到信封裡裝著什麼,目光留在黎耀堂的臉上:“爸爸,對不起。”
黎耀堂苦笑著擺擺手,深陷的眼窩裡寫滿灰白。
“是爸爸對不起你。”
說完,拉上房門便下樓去。
客廳的燈一宿沒有熄滅過,煙灰缸裡的煙蒂堆成了小山。
這一夜,除了黎喆外,無人合眼。
次日一早,原本應該去工廠辦公樓簽訂協議的賣主,忽然電話通知說改在黎家彆墅簽協議,並讓黎耀堂去小區門口接人。
奧迪A8上走下來的是個年輕小夥,頂多二十出頭的年紀,鳥窩似的造型下一張玩世不恭的臉,叼著根棒棒糖朝黎耀堂點點頭:“黎總?”
“是,是。您是趙公子?”
黎耀堂連聲應和,心裡猜眼前這位怕是賣主的貴公子,畢竟跟他電話聯係的賣主聲音老沉穩重。
“什麼年頭了,還公子少爺的,我叫趙凱,李總叫我小凱都行,咱們走吧。”
黎耀堂在前麵帶路,趙凱不時掏出手機東拍一張西照一張,像極了趙姥姥進大觀園,看什麼都圖個新鮮。他心裡不免泛著嘀咕,怕不會遇到騙子,正想找借口打個電話,精神小夥將手機揣進口袋說:“沒彆的意思,我出國前也住這個小區。這不拍幾張照片給我老子看下。嘖嘖,變化挺大的。”
黎家如今的彆墅是三年前買的,真正裝修好入住也才兩年時間。這個區位在堯城算是老宅第了,第一批發家的該搬走都搬走了。雖是彆墅區,可跟城中心孟家和商家的老宅一比就是天地雲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