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曄桁上台開幕後，宴會便正式開始了。他本想著去找程向海，但舉目望去人山人海。又礙於要和賓客交談，隻能作罷。

琳琅滿目的各類美食，來場的都是貴圈裡最具權威的人。程向海形單影隻，與整個世界恍若撕裂開來。

錢鑫和林伊萱自然也參加了宴會，但此刻正忙著和那些老油條們打太極。

程向海端起一盤巧克力蛋糕，他忽然想起他好像還沒吃過這個東西。隻是記得這個甜品叫“蛋糕”，是人過生日慶生時吃的。

倒也不是他不愛吃甜食，隻是沒有機會嘗試。從他在孤兒院自現在，前幾年根本沒機會吃到這樣的東西。而現下錢鑫和林伊萱給他慶生送的都是些他會喜歡的物品，至於其他人更不必說了。

程向海拿起銀叉，分下一小塊慢慢地吃。蛋糕的口感很細膩，巧克力奶油的香味濃鬱，幾乎是撲麵而來的。他吃完奶油就感到嘴裡正嚼著鬆軟的麵包，很好吃，也難怪那麼多人愛吃甜食。

程向海難得地多吃了幾口，明明平常他也不愛吃巧克力，可就是覺得手裡的這份格外不同。

一份小蛋糕沒幾口就吃完了，程向海放下手中的空盤，心裡充斥著一種淡淡的孤獨。

他本來打算和彥曄桁打個招呼後再走。但看到他周邊圍滿了人，尋思片刻後，還是決定用手機發一條短信知會。

他走的時候，先前的那個司機就在外麵候著。程向海不知道這是不是彥曄桁的安排，心裡還是覺得這份好很沒由來。

就像是溫淺第一次看到她那樣，程向海不敢再去深究彆人對他的好。

他拿出手機，看著對話框陷入沉思之中。

你究竟為什麼要和我做朋友？

程向海疲憊地用手輕輕撫上雙眼，生理性的反胃感讓他無暇顧及彆人的想法。

車到了之後，程向海就回到宿舍裡休息，渾身乏力的感覺讓他很快地進入夢鄉。

夢中他還是兩年前的模樣，溫淺抱著他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發，笑顏如花兒般燦爛。

程向海抬眼看著眼前美麗溫和的女人愣神許久。

“歲歲？想什麼這麼出神，連媽媽喊你都聽不進去了。”溫淺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戳著少年的額頭，輕得連程向海都沒有任何感覺。

程向海差點就騙過自己這是真實的，而剛才的一切才是夢境。他雖然有些分不清楚那個是現實那個是夢境，但就這一句話他也知道，不管是哪個時空，他都逃不過被人拋棄的結局。

他是竊取溫淺感情的小偷，一直都是。

“歲歲？”溫淺看著程向海一直在發呆，還以為他怎麼了，語氣中的關心呼之欲出。

“……沒事，程、媽媽。”程向海差點就喊出那句“程夫人”，他心裡自嘲著自己的逃避和天真的幻想。

‘彆想了，她愛的是“歲歲”，不是你這個冒牌貨。’

耳邊總是有人在說著話，程向海不想理會卻也難免受到影響。

‘都已經被拋棄過一次了，你還不死心？非要人再拋棄你一次你才會看清現實嗎？’

‘連關心都要靠偷，真是可憐啊，可憐蟲。’

“不是的！”程向海本想著和往常一樣忽略這些刺耳的聲音，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他很想不顧一切地反駁一次。他這一聲大吼，著實把眼前的溫淺嚇了一大跳。

“歲歲，怎麼了？”溫淺姣好的麵容上浮現出擔憂神色，眼中的關心比起前一刻隻多不少。

‘看吧，隻要你還是歲歲，她就能永遠這樣對你好。’

‘彆否認了，你就是在竊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程向海腦海深處的聲音不斷叫囂著。

“好吵！閉嘴！我讓你閉嘴！”夢裡程向海頭痛欲裂，他顧不上身邊的‘溫淺’，捂著頭痛苦地大喊。

一朝夢境破碎，程向海喘著粗氣醒來。他像是在水裡被撈出來一樣，滿背的冷汗淋漓。

窗外的光被簾子檔得嚴實，但依舊透過窗簾射進空蕩蕩的房間。

陽光很溫暖，但並沒有照在床上麵色略顯蒼白的少年的身上。光影形成兩半恍若異世的空間，無儘的黑暗籠罩著少年孱弱的身子，看不見影的低沉情緒也在無形之中欲圖撕裂他。

程向海步履蹣跚地走進浴室，他簡直不敢承認鏡子裡那個麵目猙獰的人就是自己。

鏡像裡少年額前碎發被汗水打濕粘在兩鬢上，麵色蒼白的可見一斑。但不同的是他那雙眼睛黑得發亮，像是蟄伏已久的野獸，滿眼充斥著嫉妒與怨恨。

醜陋不堪。

程向海以為自己可以不怨不恨，他寬慰自己較孤兒院其他的孩子起碼還能吃得飽穿的暖，手頭裡也有著零花錢可以用。

但，人本性本貪。

倘若從未擁有過，他還能說服自己一個人也逍遙自在些。可若是擁有了哪怕瞬間，即便是一刻不如從前便會感到心如刀割般疼痛難耐。

甚至有時一個人獨處，程向海也會自私暗想要是自己就是‘歲歲’該多好。

程向海時常對於彆人稱讚的‘溫潤公子’感到羞愧難當。他知道自己極其自私，心裡的陰暗麵幾欲將他淹沒，讓他成為散失理智的惡獸。

他呼出一口氣，伸手打開水龍頭，掬起一捧清水潑在臉上，停留許久才順著額前發絲往後撩起。

茂密的黑發在水的浸濕下乖巧地呆著，隻有鬢前幾縷碎發往下搖搖欲墜地滴著水珠。

“我是程向海。”程向海看著鏡子中映照的自己，不知怎麼脫口而出這句話。換做平時他會覺得很中二，但現在他隻覺得心裡得到了些許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