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境 哪有地方躲啊!(1 / 2)

碎顏流珠 上湯彆 5891 字 2024-03-30

“小姐,這些道縱橫交錯,即便有輿圖還差點走錯,你為何不要嚴將軍的兵馬來接?”

侍女碧蓧將腦袋從馬車簾子外縮回來,看著宋顏樂一臉憂愁,又歎道:“小姐,您那日在宮裡若是再堅持會兒,指不定皇上就收回成命了。”

宋顏樂靠著車壁,有氣無力地眨著杏眼,那日在宮裡哭得時間長了,今日眸子仍未舒緩過來。

她指了指碧蓧身旁一側,吩咐道:“將水壺拿來,少說兩句。陛下心已決,我再鬨,指不定真要為換取大慶西部一時安寧把我嫁出去。”

宋顏樂接過水壺,仰頭大口地往嘴裡灌,喉間不再乾燥才擱了壺,“那日我在宮裡,賴死賴活地推拒,可皇上態度從未曾有變,這說明什麼?”

碧蓧疑惑地搖頭。

“事出反常必有妖。”

碧蓧湊上前,“何事?”

宋顏樂側頭看她,碧蓧察覺到自己似乎越界了,縮回了腦袋,不敢再多嘴。

宋顏樂垂眸望著水壺,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知。”

皇上如此決絕,可見他急切想要收複西境,可曆來收回失地不可急於一時。宋顏樂在言語中感知到,皇上定還有其它要事要吩咐。

豔陽之下,密林中蟬鳴聲聲入耳,馬車穿過綠叢,奔上了黃塵大道,宋顏樂還是去了邊境。

馬車裡靜了下來,奔波幾日,宋顏樂睡不好。此時已是七月中,越靠西境,越是酷暑難耐,看腳程大致得今夜子時才能抵達邊境四軍營,午後易困乏,宋顏樂乾脆躺下小憩片刻,免得到了營裡煩事多不好睡。

此行隻兩架馬車,宋顏樂坐的這架是由皇上派的侍衛喬越霽掌車,另一輛由錢太醫掌。

宋顏樂沒要廚子與那幾十個宮女,最終隻帶來了皇上為她調遣的這兩人。她此行是去收複西境,進的是軍營,共事的是扛刀的兵家子,若是真帶了這麼一群人,怕是大營還沒進就被趕回去。

這會兒已是申時三刻,明月掛碧梢,熒蟲拂晚風,車軲轆壓在邊境的泥地上,發出行進的聲響,在後方留下了行過的印記。

隻再行兩三個時辰便就到了,宋顏樂也就不叫他們停下休息,等到了四軍營讓他們睡個飽。

傍山小徑,濃厚的陰影,四周隻有車軲轆的滾滾聲,馬蹄踏聲,亦有車外的兩道呼吸聲,喬越霽與碧蓧一同坐在馬車外。

不知宋顏樂這生給了昊天大帝何好處,她除了在兵道上天資過人,耳朵還尤其靈光,常人難以覺察的細微聲響,她都能輕而易舉捕捉。

午後休憩時間太長,此刻毫無困意,她手探進了袖中,掏出一條綢帕。

這帕子無甚迥殊,與其它帕子一樣,邊角處繡了點花樣,宋顏樂這帕子,繡的是匹揚蹄的馬。

宋顏樂端詳著帕子,良久都未發覺自己的呼吸漸漸加重了,待呼吸愈發艱難她才回過神,晃了晃眼,又將綢帕塞了回去。

夜闌人靜,車外馬蹄聲頻率加快,踏得宋顏樂的內心也煩躁不安。

等等……馬蹄聲?

宋顏樂直起身子,豎耳全神貫注地聽。

不對,頻率不對,兩匹馬的頻率全然不對,後方的馬稍稍慢了。

宋顏樂即刻掀開車窗簾子,伸頭向後方望,目光定在正坐前方趕車的錢太醫,麵色黑沉。

錢太醫的臉色不對勁,他是閉著眼的!

“停車!”

宋顏樂掀開大簾子,朝前方趕車的喬越霽喊道。

本在昏睡的碧蓧被驚呼聲嚇醒,忙不迭地回頭詢問宋顏樂。

喬越霽也停了馬車,回頭望去,發覺錢太醫的異常,縱身躍起,跳到了正正好擦邊而過的那架馬車,他臂上用力,一勒韁繩,馬蹄聲驟停,輪子不再轉動。

宋顏樂疾行趕上前,碧蓧緊跟其後,喬越霽正查看錢進寶的情況。

“中鏢了。”喬越霽指了錢進寶左肩背,有一枚微型齒狀飛鏢。

可隨後他麵色凝固,飛快說道:“主子,快和碧蓧上馬車,要儘快趕路。”

宋顏樂反應迅速,借著喬越霽伸來的手臂爬上馬車,這時也顧不上用轎凳,緊接著拉上碧蓧。

喬越霽為減輕馬車重量,將後方的馬鬆了繩,拋了車身,獨自騎馬跟在後方,碧蓧接過趕車的重任,加速行進。

宋顏樂適才叫了喬越霽,將馬車裡的重要藥品取來,此刻正為錢進寶處理傷口。

她從脖間摘下用銅絲串成的瓔珞,用力一扯,珠子落地四散,隻取銅絲,繞在鏢刀上深淺不一的利齒上,環形飛鏢深深嵌進皮肉,宋顏樂費半天勁方才拉出來。

傷口湧出大量血,宋顏樂有條不紊地壓製、擦拭、敷藥,最後包紮好。

雙手得了空,宋顏樂才把扔在一旁的凶器拾起,前後翻看。

環形飛鏢上的齒尖大小不一,鋒利程度不一,並非出自專業工匠手。唯一可判定的凶手就是山匪,能在馬車行進的情況下精準地將鈍器深深嵌進皮肉,說明這些人力量不容小覷,而她沒有早早察覺到,又能證實對方離他們還算遠。

可為何傷了人又不進一步追捕?

宋顏樂疑惑不解,她又掀開簾子,目光逡巡在泥道邊緣的林間。

此處樹木不算繁茂,兩道旁雜草叢生,一路上能聽到呼嘯聲,似龍吟聲,這聲音不像是馬車疾行造成的,更像是從山穀中刮擦過岩壁,形成渦流震動成的,愈往前風聲愈顯。

這條道必定不是去往四軍營的方向。

宋顏樂不再猶豫,扭頭朝後方的喬越霽吩咐,“你現在就掉頭,往回三裡路應當就是我們經過的岔口,你走另一條,快馬加鞭半個時辰約莫能到營地,讓嚴將軍派援兵過來。”

“可主子您……”喬越霽擔憂,畢竟宋顏樂兩年前身子就開始不如意,一經小波折便極易染上病。

“去。”

宋顏樂目色肅然,喬越霽也不浪費時間,速即調轉馬頭,奔騰離去。不容片刻思忖,宋顏樂又吩咐碧蓧放慢馬車腳步,營造出她們舟車勞頓的現況。

有人在刻意引著她們往前。

臨行前宋顏樂已讓他們三人皆熟看輿圖,碧蓧在岔口未選擇正確的方向,連喬越霽也未發覺異常,定是這幫人在岔路口做了手腳,將兩條道的路引倒置。

宋顏樂又正好為錢太醫療傷,這才著了道。

這批人看似安排周密妥當,可又漏洞百出。軍營安紮通常會選擇在依山傍水的環境,一是便於取水,二是利於防守。嚴策寧的四軍大營附近有水源,但背後就是落安城池,路經的要途,決計不會出現空山幽穀的征兆。

山匪大多不曾上過學堂,更不懂行軍要訣,總結看來這暗中之人的確符合山匪的特質。

馬車不知行了多久,宋顏樂思索著對策,以便迎接未知險境,這時,車身登時定住,宋顏樂被慣性推著往前,又重重向後砸上車壁。

“……小姐……”

碧蓧顫著聲在車外叫她,宋顏樂猜大抵就是那幫山匪,她平緩了呼吸,掀開正前方的簾子,伏腰出去,看見了前方搖曳的火光,卻默不作聲。

夜色濃稠,涼風習習,即便是夏夜,宋顏樂還是要披著薄披風,火光照映之下,她的五官明豔嫵媚,儘顯嬌態。

生活在邊境多年,吃過風霜,泡過汙水,受過刀伐,也不曾丟失這幅好皮囊,此刻她傲然屹立,神色並無半點惶恐,多了分可依賴的感覺。

碧蓧看著她,莫名定了心。

宋顏樂作了一揖,柔聲道:“小女家中親眷盼著早歸,各位貴人若是不急,可否餘出道讓我們先通行?”

火光下是三三兩兩的人,數不清人頭,隻見個個麵蒙黑紗,但從眼間露出的皮膚可以看出這些人都有個共同的特征,他們膚色極其白皙。

不是刻意粉飾過的,是天生的白膚色,且每個人都是彪形大漢,身強力壯。

宋顏樂眸色愈發深沉,她還要開口,卻敏銳地聽到了馬蹄聲,從後方道上傳來的,是喬越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