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內心詫異:喬越霽效率竟這般高,這才多久就搬來了救兵。
不多時,這批人也發覺異樣,為首的頭子打了手勢,其餘人便紛紛四散隱入林間,沒了蹤跡。
“主子!”
祁越霽的聲音背風馳來,宋顏樂回首,目光有意無意地在他身後的人馬裡轉了一圈。
沒有他。
蹄聲甫歇,碧蓧先一步跳下馬車,跑上前迎接喬越霽。
宋顏樂也打算下去,看沒有轎凳,毫不猶豫地就跳下馬車,後頭才反應過來的碧蓧差點嚇出了心臟脾肺。
“喬越霽,做事麻利,不錯。”宋顏樂讚道。
莫名受到表揚的當事人訝異了片刻,但也不能毫無反應,牽強地扯出一抹笑。
“可是宋軍師?”
一名四軍營的軍爺上前問道。
碧蓧正為宋顏樂攏披風,先替自家小姐回答了是。
宋顏樂端詳著眼前人的神色,她看明白了。
這坦坦蕩蕩地嗤之以鼻。
四軍營如其名,分為四營,各由一名副將帶領,此人是三營帳下領隊,嚴策寧的副將之一,名喚衛筠。
碧蓧在他簡略的介紹過程中怒眼直瞪。
宋顏樂也不在乎衛筠的態度,畢竟她從小就受著這等殊榮,習慣了。
也不耗費時間,稍待歇整,一行人就啟程趕路。
經這麼一遭,宋顏樂已不再忐忑,思緒也靜了下來,再見著誰,也會波瀾不驚。
-
到四軍大營已是醜時一刻,宋顏樂覺得這段路短暫又漫長,她在火把的耀光中眺向前路。
這處的駐地與宋顏樂昔日待過的守備營不大相同,裡頭的軍帳分布均勻,排列有致,路引上標清了營地的名稱。
細膩,倒是挺符合那人。
這次仍是沒有轎凳,宋顏樂又要縱身往下跳,被碧蓧一把抱住手臂,耳邊傳來聲音,“小姐,你怎麼了?不能再失態第二回了。”
宋顏樂幡然醒悟,對啊,她現在是軍師。
喬越霽自覺走過來,躬身跪下,亮出後背給她。
宋顏樂落了地才真真覺得踏實一點,她若有似無地抬手從鼻前拂過,氣息尚且平穩。
衛筠副將下了馬,步伐囂張地走來。
“小姐,你瞧他那樣,就一副將,還敢擺出高高在上的模樣,真欠抽。”
宋顏樂側頭朝碧蓧搖頭,示意她彆非議。
衛筠摘了頭盔,單臂抱在腰側,草草作了一揖,下頜微抬,語氣隨意,“將軍還在校場跑馬,此刻不在營裡,宋軍師若是想逛逛,請隨意。您的帳子已安排妥當,就在三營左後方的第一個,按道上指示走便可,閒著無事早歇息也成。”
宋顏樂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無比自然,從外表上看甚是親和,可在衛筠看來就是不討喜。
衛筠像是在腹誹她態度比自己更惡劣,連話都懶得聽。
宋顏樂被睨了幾眼,隨後就眼見著他朝身後招手,是要走人了。
方才那語氣實在是懶散逾矩,咽不下這口氣的碧蓧扶著宋顏樂,在衛筠身後開了口,“懶懶散散,倨傲無禮,目中無人,目無軍規……”
聲音清清晰晰地傳進這一方所有人的耳中,頃刻間,幾乎是同時,現場凡是身披鱗甲,腰掛四軍營令牌的人皆整齊劃一地回過頭、側過身、瞪著眼。
“……你完了。”宋顏樂歪身輕言,話畢又正身。
正當她要開口時,耳中遽然傳來了聲響。
主要中心人物衛筠早在碧蓧開口第一句就站定身,回了頭,此刻麵上陰霾密布,語氣沒有半分收斂,“有沒有軍規用不著你一個娘們來說三道四,姑娘家就該本分待在閨房裡,閒著摻和軍事,儘知添亂,你們不滿,爺現下便可連夜策馬送你們歸都。”
宋顏樂心道:這話不太對。
可她目光分明不在這,腹誹完思緒不知又飄到何處去。
喬越霽臉色也變了,可他耐得住性子,覺得此刻不應該再加重情緒,上前拉住了碧蓧,卻還是沒拉住。
“你道是人人都想來啊,聖上詔令,誰敢違抗,明明是你們無禮在先,反倒我們成了蠻橫無禮之人!”
耳中馬蹄聲越來越近,在一裡地外。
到大營門口了。
宋顏樂眼珠子飛快地朝那一溜,僅一眼又回來。
一名親兵下了馬,牽著韁繩往馬棚走,腰間有哨角,似乎是剛巡邏回來。
宋顏樂舒了口氣,才回過神,發覺事態已不可控,她趕緊上前要止住碧蓧,麵上帶著怒意。
碧蓧嘴比腦子快,在被宋顏樂堵嘴之前,先喝出了聲,“你如此傲慢行徑,簡直有敗軍風!”
“有敗軍風?”
一陣低沉有磁性的聲音響起,來人踏著沉穩有力的步伐正靠近這方。
這方陡然靜下。
堵著碧蓧半張臉的宋顏樂身子直愣愣地定住,全身繃得緊,手上也跟著下意識用力,費得碧蓧好大勁才掰開。
“……小姐……我差點憋死……”
宋顏樂如臨大敵,想要逃竄,周遭都是人,身後左方是馬廄,右方是茅廁,都離得稍遠,想要完全消匿身影得需行個百餘步,她內心哭天喊地,哪有地方躲啊!
罷了,罷了,她又不是殺人放火了。
宋顏樂渾身哆嗦,即便是微弱的風聲,此刻在她耳旁也化作了鬼怪,揣著惡意不停地肆意叫囂。
衛筠向一旁側身,後頭人群隨之挪動在旁,申時月色正正濃,錯亂的影子密集地擠在一處。
人群中央露出了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
宋顏樂看著他,呼吸一窒。
五年後的嚴策寧,身量高了,不再隻有俊俏,此刻的他,俊美無儔,可眉眼間儘顯冷峻。
淩厲、幽森、 晦暗,還有,煞氣。
內裡敏感的人是難以判斷他能做出什麼事的,宋顏樂很清楚這一點。
嚴策寧摘了鳳翅頭盔,衛筠自然接過,他也不走上前,就止步於衛筠站的位置旁,凶煞地看著宋顏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