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顏樂毫不回避地直視他,“嚴將軍,此事關乎收複西境,我必須留下。”
“憑何留下?”嚴策寧音量高了幾分,嚇得她顫了下身子,“憑你這弱不禁風的身子骨?還是你那天資非凡的腦子?”
宋顏樂這幾日的遊說之詞皆是如此,卻不知他為何今日脾氣這般大。
她的臉精致漂亮,在一盞昏暗的燭光照映下,自上而下望,眼睫上的弧度顯得靈動,她靜靜的不說話,反倒讓嚴策寧本就不安的心神被另一種似是釋然又有些悻悻的情緒代替。
他盯著宋顏樂,眼底浮出的飄忽漸漸迷離了雙眼,可隨即又一變,化成了不符此時此刻的警惕。
宋顏樂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抬手在嚴策寧麵前晃了晃,而後嘴角的笑意呼之欲出,“將軍既然喝多了,那我便不再叨擾,告辭。”
話畢,她轉身就要走,卻被身後一股力量牽製住,隨後跌入一道溫熱的胸膛。
嚴策寧一手半攬著她,五指虛扣著她的肩臂,似乎不願碰上她,可她一要跑,那手便用力,讓她動不了分毫。
宋顏樂如芒刺在躬,不敢再動,背後抵著的胸膛起伏大,頭上傳來微促的呼吸聲,連帶著她也呼吸急促起來。
少傾,嚴策寧微俯身,在宋顏樂耳邊道:“你其實並不想留下,對不對?”
他聲音低啞,宋顏樂看不到他的神情,聽著語氣像是慵懶無比。
這是喝了多少?
她暗自腹誹。
嚴策寧不待她回話,繼續道:“你想留下來,不過是奉陛下敕令。為了不被陛下責罰,你即便對軍營、對我百般忍耐,心裡氣得上躥下跳也不願回去。我一直很疑惑,你何時變得這般貪生怕死?”
他另一邊垂著的手緩緩抬起,一直拿著手上的馬鞭手柄抵在了宋顏樂的衣襟上,“你也知道隻要你肯再次請求陛下,他不會強留你,可你不願。你對收複西境這般積極,完全不像當初傳聞的那般,在陛下麵前大哭大鬨不肯來的模樣。”
他頓了片刻,道:“後來我想明白了,你來這裡可是有其他事?”
宋顏樂眸色微變,麵上並無變化,頭稍稍側向他,唇角一哂,“怎麼?將軍查不到真凶,就要賴在我頭上?”
“你如此想,可是心裡有虛?”
宋顏樂冷冷的開口,“我留下來隻是為了完成使命,並沒有您說的什麼隱忍,也無其它事要做。”
嚴策寧默著,盯著眼前泛紅的耳尖,不知為何莫名的惡意此時毫無征兆地躥上心頭。
“薄情寡義之人最是能忍,”嚴策寧用馬鞭挑起眼前人的衣襟,宋顏樂看不到的是他眼底滲人的寒意,“你能忍多久?”
宋顏樂眼底劃過一絲波瀾,站著一動不動,嚴策寧以為她是怕了。
可下一瞬,隻見她漫不經心地撥開馬鞭,玉手嫵媚的搭在自己的手背上,粉唇略彎,道:“好啊。”
嚴策寧明顯怔住了。
宋顏樂借機迅速轉身,揚著頭,抬高下頜,眸子裡噙著笑,道:“二公子可還要試試我能忍多久?”
二公子。
時隔五年,嚴策寧再次聽見了這個稱呼,不知是對宋顏樂這番反應弄得猝不及防還是聽了這聲叫不習慣,他就這般呆愣著。
宋顏樂盯著他,說:“嚴二,莫不是喝傻了?”
嚴策寧本就微醺,宋顏樂的笑容像是醇香的玉露,在這充斥著假意的旖旎裡讓他麵紅頸赤,他半闔雙眸,垂頭看著貼在自己手背上的一片白皙,猛然抽回手。
他像是不認識眼前人,仿佛以往的一身傲氣、嬌俏、羸弱全是表象,此刻的她才是真實的。
他到底還是不明白宋顏樂是怎樣一個人。
也對,相識不過半載,他太過自以為是。
嚴策寧虛晃了下腦袋,渾身的酒氣在此刻將他眼眸再次熏得模糊,他開了口,還未出聲便倒地不起。
宋顏樂扶額看著地上的嚴策寧,盯了半晌,蹲下身費力地將他扶起。
他長得實在太高,人也重,完全沒辦法靠她一人把嚴策寧挪到榻上,她乾脆讓人靠在榻邊,抱來了被褥給他蓋上。
宋顏樂就蹲在一旁,替他掖了被角,雙手環抱膝蓋,看著嚴策寧。
回回睡著了都皺著眉頭。
她側頭趴在手臂上,合眼假寐。
不知過了多久,身旁有了動靜,宋顏樂抬首,身子偏向嚴策寧,耳朵緩緩靠近,卻隻聽得斷斷續續的幾聲夢囈。
“……你……走……”
還未仔細聽得內容,帳外便傳來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