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們這麼做的?”牧高神色晦暗,再次強調。
後勤小兵與那名小將嚇破了膽,張口結舌,兩人不約而同顫栗,帷帳裡陷入短暫的死寂。
“是我步某禦下無方。”
步信厚大步上前,躬身跪下,頭磕在地麵,“將軍所中玉魅之毒,確實是田滿與紀雄所為。”
宋顏樂靜觀默察,不置一詞。
“兩人昨日共商計在將軍酒中下藥,稚子頑劣,今早才想我坦白。”步信厚抬首,“二人皆為我帳下,如今任憑軍師處置,未能教引好帳下將士,步某也有失職責,也懇請軍師重責。”
宋顏樂看向雙雙顫栗的那兩人,並不回應步信厚,直擊要害問道:“你們是什麼關係?”
那小將始終低著的頭抬了起來,看向步信厚,神色慌張。
步信厚沒料到宋顏樂一語中的,如實回道:“田滿是家姊的孩子,半年前家姊病逝,家中無人照看,我便把他帶入營中……是我步某未能教育好小侄。”
接著看向那小將,大聲嗬道:“滿兒,還不請罪,還要軍師親自發話?”
名喚田滿的小將同手同腳地走上前,跪下不停磕頭,“宋軍師,屬下知錯,不應該為私怨給將軍下藥,差些害死了將軍……可屬下……屬下也不知那是玉魅,也不知那玉魅是做何用的。”
“你呢?”宋顏樂指著紀雄,就是那名後勤小兵。
紀雄一改常態,不再裝犟,慌忙上前跪下,“屬下也不知,是前幾日在北邊林裡巡邏時,碰上一名小兄弟,說是夜裡助眠用的,告訴我名喚玉魅,來自西境,但隻給了很少的劑量,說是用多了易長睡不起。”
“你們這麼做的目是什麼?”宋顏樂不知步信厚與嚴策寧的關係,有些不明。
“我們就是對嚴將軍不滿。”紀雄撇了嘴,語氣裡攜著不悅,“屬下本想讓嚴將軍多睡些時辰,翌日在將士們操練時醒不來,屆時……以此譴責將軍玩忽職守……”
田滿在一旁小聲附和,“舅舅昔日為大慶打了多少勝仗,若不是當年在北麵爭地一戰後重傷失利,還輪不到嚴策寧他來——”
“滿兒!將軍大名豈是你能直言的?平時我是怎麼叮囑你們的,我說過進了四軍營就要有將士的氣量,四軍營裡不分貧富低賤,在一片天地共事,那都是兄弟。你當初信誓旦旦,說可以做到,可如今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做到?”步信厚恨鐵不成鋼又恨自己愚昧無能,氣得怒目圓睜,肩膀止不住顫抖。
宋顏樂了解一二,問出了重點,“北邊林地有幾戶人家?”
“回軍師,有一樁村子,大多是些婦孺幼兒。”步信厚回話,語氣還帶著怒意。
宋顏樂轉頭又問:“給你們玉魅的人年歲多大?長什麼樣子?”
“有十五六歲。”紀雄上前回話,“可他說話老成,不疾不徐,似乎對藥理方麵懂得特彆多。我見投緣就跟那小兄弟閒諞了幾句,得知他們村子世代行醫,父兄都戰死沙場,隻剩下婦孺老人,而且那位兄弟生得老實清秀,我才信了那些話……”
“生得清秀?”宋顏樂麵色凝重,“他身量如何,可還說了什麼?”
紀雄:“身量比牧高副將稍矮些,當時沒聊幾句就走了,他說是家住深山裡,路遠,要趕回去照顧婆婆和弟弟,若不是要采藥平日裡不會出山。”
宋顏樂從交椅上立起身,問:“可還記得那人往何處走?”
紀雄頷首,宋顏樂立即朝牧高吩咐道:“讓他把路線圖畫出來,備馬,去北麵林地。”
她鎮定地走向步信厚,不容置喙的氣勢一並顯出,“步老就等候在此,我疑心會有人潛伏入營,須多加防備。”
步信厚沒想到宋顏樂還信任於他,鄭重點頭,可該罰的還是要罰,又詢問了如何處置此次犯下的錯。
“暫先革去這兩人的職,去夥房裡做事,禁出定東大營,待嚴將軍醒來時再做處置。”宋顏樂走向大營門口,背對著眾人。
步信厚盯著宋顏樂纖瘦的背影,看到了那種異於常人的強勢,這種氣場他在十年前目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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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濘的泥地上布滿腳印,宋顏樂一行人一路北上,還有一裡地便抵達那處林地。
宋顏樂遠眺前方,叫來牧高,“到了山腳,你帶一半人馬守在山下,半個時辰過後再上去,我們都照圖紙上的路線走不會錯,若是我在改道,會命人留下記號。”
牧高猶豫不定,下意識往宋顏樂身上瞧了一眼,她這會兒著一身常服,看著比往日動人,若是遇上什麼人恐怕有危險,“軍師還是讓我先去探路,我怕這三十幾人護不住你。”
宋顏樂搖首,“若是我真有性命之危,誰來都護不住。”
“軍師這是何意?”牧高不解。
宋顏樂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不會出事,你先上去才有危險。”
牧高仍是不明,卻也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