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近點。”烏日森再次開口,仍是用西境話。他一手搭在太師椅上,撐著腦袋,右腿橫架在左膝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宋顏樂,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感興趣。
宋顏樂沒動,她靜靜的站著,麵上的疑惑之色尤為明顯。
她會說西境話,可她演技很好,這是她從舒離身上學到的。
烏日森神色有些變動,差點就信了。
可終究演出來的東西不是真是的,更何況是麵對熟人。烏日森起身,走向宋顏樂,嘴角噙著一貫俊俏的笑容,用大慶話說:“不認識我了?”
他在僅一步之遙的位置停下,宋顏樂下意識往後挪步,聞言又是一臉疑惑,這次確實是不解。
今日是真的奇怪,看著誰都像舊人,卻誰也不認識。
“不浪費時間了,你想跟我談什麼?”烏日森道。
宋顏樂暗自翻白眼,心裡想著“沒有正常人這樣談話”,嘴上還是老實地說:“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烏日森笑道:“沒什麼,我就是想來看看你,你過的好嗎?”
“……”
什麼人是這麼看的?
“看來不太好。”烏日森沒得到回答,自己下了定論。
宋顏樂眉頭快皺成團,正想讓他有事快說有屁快放,沒想到他竟說:“跟我回去吧,我帶你去大境玩,怎麼樣?”
“……我不認識你。”宋顏樂再次退後一步。
烏日森收了笑,“你不是裝的?”
他似乎把宋顏樂從一開始的反應也歸類為“不是裝的”。宋顏樂乾脆順水推舟,“我不認識你,也聽不懂你說的話,不跟你回去,我家在大慶都城。”
烏日森上前一步。
“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我這次來隻是想看看你,還想……想帶你回去。”烏日森語氣誠懇又熱切,好像他們認識了很久。
宋顏樂未明情況,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真摯到眼含星光的眸子,她甚至懷疑這是舒離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給她撿了個哥哥……或是弟弟。
她不知作何回答,可轉頭一想,她自從回到都城後就總覺得自己缺失了什麼,如果這一段空缺麵前這個人知道……
她才做好決定,卻沒辦法上手,一是她兩手空空,身無利器;二是此人長得實在高大,恐怕沒辦法要挾做人質。
而此時耳邊傳來極其微弱的腳步聲,宋顏樂猜是牧高,決定拖延一陣,朝烏日森道:“我的醫師、丫鬟是不是你傷的?”
烏日森沒聽到拒絕的回答似乎很高興,“是的。”語氣極其隨意,好像隻是隨手拍死一隻蒼蠅。
宋顏樂沒說話,他似乎感覺到宋顏樂在生氣,眼裡帶著委屈,解釋道:“你身邊的人太多了,我看不到你。 ”
宋顏樂:……
這人腦子指定有問題!
宋顏樂壓著怒火,道:“你認識舒離?”
烏日森一愣,點了頭。
得到答案,宋顏樂抬手,不許他再靠近,眼神嚴肅,“你傷了我的人,我日後會向你討回來。順便提醒你一句,我的救兵很快就來,四軍營的威力你肯定聽說過。”
宋顏樂不知道嚴策寧會不會醒過來,隻是嚇唬一下烏日森,可牧高至少能趕過來。
“但現在我是你的人質,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
烏日森半信半疑,可還是點頭答應,神色自若,宋顏樂那些話於他而言並沒有殺傷力。
宋顏樂道:“把你派往定東大營的人給撤了,不準傷我的人,等時機到了我會跟你走。”
烏日森搖頭,“你要給我一個有力的承諾。”
—
“將軍,找到了!”
嚴策寧一隊人趕到時,土房外院的大門是敞開的,將士迅速包圍整座牆院,弓箭手遠程架箭,齊齊對準中心目標。
奇怪的是此時不見任何人,嚴策寧先踏進院門,前院不見有人。進了屋,堂屋是空的,又踱步到裡間,隻有土炕上的破草席,一張木桌,兩張鼓凳,沒有人影。
嚴策寧梭巡四周,轉頭衝出屋外,呼吸不太平穩,聲線似有發顫,朝眾人喝道:“給我搜山,所有兵力都上山,把宋軍師給我找出來,是死是活都給我找到!”
“是!”
將士們得令,正要四散行動,另一頭的林間卻傳來呼叫聲。
嚴策寧回頭,看見了宋顏樂,宋顏樂也看見了他。她被牧高攙扶著,身上有幾處明顯的血痕,白皙的臉上沾了泥點,衣衫全濕了,半是泥水半是血。
嚴策寧僵視著宋顏樂,一股莫名地感覺湧上心頭,他總覺得此時的她並不虛弱,也沒有表麵上看起來傷得重。
宋顏樂自然沒有察覺到這些,走近後,低垂著眼,朝嚴策寧行一禮,“我已命人帶回知情人,待回去後,將軍可親自審問。此次是我莽撞,還請將軍重罰。”
嚴策寧眼盯著她,“宋軍師損失大,手下的人都傷了,還把自己搭上,人也沒抓著。”
他目光淩厲,語氣不善,又要說什麼,“你……”
“宋軍師!”“軍師!”
牧高衝上來喊人,宋顏樂沒等嚴策寧說完話,暈了過去。
他命人抬來擔架,將宋顏樂帶下了山。
這方靜了下來,嚴策寧垂首沉思。良久,涼風習過,不知是什麼心情,他回頭看向那土房,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