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高本來喊了三聲不見人醒打算走人,可一想到昨夜嚴策寧叮囑自己宋顏樂醒來一定要喊醒他,這才壯膽又喊了一次,總算醒了。
他留意到嚴策寧額間的汗水,猜想也許是將軍又睡不好,做了噩夢。又想到了他往日在四軍營的校場裡時常如此,夜裡起來掌燈,坐在窗子前愣很久的神。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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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顏樂一睜開眼就打了個噴嚏。
她從柔軟的榻上坐起身,兩手搭在被褥上,目光呆滯。
真是奇怪,她昨晚竟然做夢了。這是與嚴策寧分開後,第一次做有關他的夢,還是他們初識的時候。
“主子,我端來些熱水給您洗漱。”喬越霽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進。”宋顏樂掀被,要下榻,可手一觸到熟悉的靛藍絲質被褥,身子就僵住了,她看著地上喬越霽走來的倒影,問:“這是誰的帳子?”
“嚴將軍的,定東大營沒有餘下的空帳,就算有幾個也都落了灰,將軍就把他的帳子留來給您休息了。”喬越霽放下銅盆,擱了毛巾和乾淨衣裳在架子上,人出去了。
營帳裡安靜下來,宋顏樂呆坐一會才下榻,繞到屏風把毛巾和水盆取來,又回到屏風後。
收拾乾淨麵龐,又嫌自己一身泥腥的衣裳,碧蓧受了傷,也不在這,這種時候隻能靠自己。
她脫了外袍,上手的時候刀割的傷口微微刺痛,接著又解開係帶,把外層卸了,解了裡衣的扣子,隻剩一層心衣。
宋顏樂抬起雙臂左右察看一番,都是些皮上傷口,好得快也不會留疤。
她把毛巾放進盆裡打濕,擰乾了就要往身上擦拭,可突然聽見了自門口走向內裡的腳步聲,她還以為是喬越霽,剛想提醒一下,轉頭一想不對,喬越霽沒有這麼冒失。
她回頭一看,地麵上的影子映出體形,來人身形頎長挺拔,正一步未停地朝這處走,還能是誰!
“嚴策寧!”宋顏樂喊出聲,“我……我在換衣裳。”
影子停了下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也歇了,宋顏樂驚魂未定。
就差一個移步繞開屏風就能看見人了!
昔日多有禮節的人,怎變得如此隨心所欲。
心在邊上懸著,宋顏樂擦拭的動作極快,也沒感覺到傷口的刺痛,這些小傷於她而言不算什麼。擦拭完,裡衣、外衣、外袍一並慌不擇路地套上。
她不知道的是,嚴策寧站在這個位置,屏風後的人一舉一動都被倒映出來,自上而下的曲度,因她動作帶動的發絲飄逸,都映得清清楚楚。
嚴策寧喉間乾澀,舌尖縈繞著突如其來的腥味。他覺得宋顏樂什麼都行,引著人往坑裡走,隻需要一個影子做牽引,同時又可以當做無事發生,泰然自若的走出去。
他忍無可忍,在宋顏樂理著外袍時,徑自繞到屏風後,抄起她的手腕。
雖然穿得完整,可宋顏樂仍覺得整個人空蕩蕩的。她在嚴策寧過來時嚇了一跳,可也不縮回手,任由他掀起自己的袖子,把自己潔白的手臂露出。
嚴策寧盯著那不深不淺的刀痕,臉上變得愈發晦暗不明。
宋顏樂大抵猜到他在想什麼,她不疾不徐,緩緩收回手。
正當要全部收回時,嚴策寧回神,手上一抽,連帶著宋顏樂整個人都往前,在兩人僅隔一個手指頭的位置停下,隨即耳邊附上一股熱氣,“你想做什麼都隨你,但若是…………你就彆想安心在這待下去。”
這些沒有說出口的話,約莫就是“賣國求榮、同敝相濟、與西境賊子沆瀣一氣……”諸如此類。宋顏樂不以為意,正要掙脫開卻發現身前人呼吸不勻,明明燥熱得很,偏偏刻意壓製。
該死的逗弄心思又開始作祟,宋顏樂唇角微揚,踮了腳,惡意地貼近嚴策寧一分,嗬著熱氣,帶著絕不會出現在她臉上的羞赧模樣,嬌嗔道:“好。”
她惡意拖長尾音,剛醒來聲線都是慵懶軟綿的,聽的人魂都被勾沒。
而此時被撩撥的人,早在宋顏樂朝他吹氣時就僵了身,全身血液衝上頭頂和臉頰,他滿臉紅暈,話也說不出來。
宋顏樂側頭看得儘興,何德何能讓她看見這等畫麵。
看著一片緋紅,她忽然遐想六年前的嚴策寧,那時的他,反應會不會更好玩。
作惡欲得到強烈反饋,宋顏樂很是滿足。
在嚴策寧遊神間隙,宋顏樂將令牌無聲無息地掛回主人的腰間。
主人似乎察覺到了,僵硬地退後一步,並沒有去看腰間憑空出現的令牌,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宋顏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