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軍營的大門前,伏瑞、衛筠靜靜等候,錢太醫錢進寶插了空,站在隊伍中間,端著身子,全然一副主人模樣。
遠處漸傳來馬蹄聲,望得見的道上有了熙熙攘攘的人影。
不多時,這方天地,令衛筠和伏瑞頭疼好幾日的鬼嚎聲再次響起。
“哎喲哎喲,宋小姐,我的天老爺,您可總算回來了啊。”
宋顏樂一下馬,便見錢進寶唉聲怨氣,哭喪著臉衝上來。她驟然朝後縮了幾步,蘇晟和喬越霽同時擋在身前。
“欸,你們倆臭小子乾什麼的!小姐,快讓卑職看看,怎得、怎得變得這般消瘦了?”
“哎呀,小姐您說好好的,何必要跑去那裡受罪呢?”
“這這這,又得養多少日才能好起來。”
錢進寶眼看著自己離歸都之路又遠了一步,心裡沉痛又憤懣。
宋顏樂臉色確實比前幾日好不了多少,可她本人覺得與往常無甚大區彆,這幾日休息的不好,今夜再好好睡一覺就行。
她沒理會這些,直問錢進寶,“碧蓧醒了嗎?”
錢進寶搖頭,又嘟囔著,“碧蓧那丫頭傷得奇怪,前幾日傷口又開始炎化,中途醒過幾次,可還是不能下床。”
宋顏樂默然,頷首示意明白。
伏瑞在一旁觀察良久,語氣不善道:“這又是哪來的野小子?”
他帶著審視敵人的目光打量蘇晟,看得蘇晟腿都在發顫。
宋顏樂聞聲走上前,擋在蘇晟麵前,“伏參將,他是我新尋來的幕僚。”
她身子瘦,還不夠足以擋住蘇晟整個人,可也能讓人看出不容輕視的警示。
嚴策寧在不遠處卸著臂縛,餘光注意到這個動作,收回了目光。
看得他眼睛不舒服。
“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有什麼能耐?”伏瑞怪氣道。
宋顏樂麵上無表情,隻是和氣道:“沒什麼大能耐,對我有用就夠了。”
衛筠:“宋軍師這一趟收獲滿滿啊。”
牧高看不下去,推搡開人,“你們兩個像點樣子。”
宋顏樂隻微微笑,帶著喬越霽與蘇晟走了。
錢太醫也不好一個人留,悻悻地跟上去。
嚴策寧讓衛筠與伏瑞退了下去,牧高跟著往後頭走,想到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忍不住開了口,“將軍,可要找老瑞和衛筠談談?”
這話裡有話,嚴策寧明白,牧高大抵是想緩和一下幾人的關係。衛筠性子衝,伏瑞更衝,兩人向來不看好宋顏樂,經定東大營一事,他們指不定還要找宋顏樂麻煩。
嚴策寧沉思須臾,回道:“不用。”
牧高始料未及,這幾日他留心注意過,兩人雖然明麵上仍是勢同水火,可在談話間總有著調侃對方之意,這顯然是朝友好的趨勢趕啊,現下沒有作為是否太過冷血。
“她自有辦法處理好。”嚴策寧背手,轉頭對牧高說,“若是我出麵調解,那性質就不同,我出了麵對他們來說就是壓製。不僅是伏瑞與衛筠,許多將士都會傾向於是袒護。若我問你,你厭惡一人,那人想與你和解,尋了他人來上門賠禮,自個躲府裡頭安寧清閒,你可願接納?”
牧高想都沒想搖了搖頭。
嚴策寧的聲音再次響起:“既然她決意留在這,這便是她該麵臨的,也該她自行解決,自己來,方才有說服力。衛筠脾性衝,可也知分寸。伏瑞火氣上來更是攔不住,可也不至於上手打人,他是一根筋的,你注意些,適當扯他一把。”
牧高頗有所感地點點頭,應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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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真是對不住,該是碧蓧來照顧您的,現在竟還要小姐來給我擦身子。”
一間小幄帳裡,碧蓧正好醒來,見到了宋顏樂就不住地流起淚來。
宋顏樂正擰著白帕子,聞言嘖了一聲,“這又沒彆的女子,你又動不了身,我不來還叫誰來,小事而已哪來這麼多對不住。”
碧蓧含淚看著她不出聲。
宋顏樂洗乾淨帕子,又取來另一條,給碧蓧擦臉。
觸及到碧蓧的眼神時,歎了氣,說:“等過幾日就叫人送你回都城,繼續留在這也沒什麼用,你能做的我自己也能做。”
“不!”沒想到碧蓧聽到這音量直接高了幾分,還似條件反射般地想撐起身子,嚇得宋顏樂急忙按住她。
“小姐我不走,不要趕我走,我就留在這,留著伺候小姐。”碧蓧帶著哭腔說。
宋顏樂神情複雜,想不到她反應如此強烈。
可如此待下去不是辦法,這裡多數是男子,連沐浴都麻煩,留在這哪哪都不方便。她身受重傷,回去還能托人照顧,身子好得更快些。
視線又在碧蓧背後刀口處停留片刻,宋顏樂仍是決心要送她回去,“碧蓧,我會托人好生照顧你的。你看這幾日沒了我,根本就沒人照顧得了你,聽話。”
想不到碧蓧聽了更是直搖頭,這回就是淚流滿麵了,宋顏樂安撫著她。
待稍稍緩過來了,她又一個勁地抽噎道:“碧蓧是真心想留在這照顧小姐,請不要趕我走,碧蓧一定會好生吃藥,快些把身子養好,很快又能侍奉小姐了。”